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重生之养夫 作者:三乐_23 【文案】 女主版:既然重来一次了,万事开头肯定是要把自家夫君娶回来了! 男主版:妻主好像很宠我。 作者版:……超级小小小白文一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檬,姜如温 ┃ 配角: ┃ 其它:女尊 ================== ☆、重生   李檬躺在黑色的大床上高烧不退,床边坐着的男人捏着手帕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他儿李檬作为府上的独生女自然就很受宠爱了,公婆在的时候把李檬宠成了乐城的执绔,作天作地,无法无天,公婆走了后他也没办法再纠正过来了。   平常李檬出门在外一天不回家都是常事,所以前几日李檬与她的狐朋狗友出去夜不归宿他们也没在意,哪想第二天中午她就被人抬着回府了。   一阵兵荒马乱的救治,外伤已经包扎好,内伤也在用药养着,然人从搬回来就没有醒来过,问原因,大夫也只说是受了马惊,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但,哪里有不吃不喝昏睡个五天还不醒的!   男子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上一条毛巾擦洗着李檬白皙的脸,这阵子他为了守在李檬身边,连府上多出两个随时想爬上妻主床的小侍他都没心思去多想,他儿躺了那么久就在前三天来看过,李檬昏上个五六天,估计现在府上所有人都存在赶紧让妻主纳小侍续香火的心思。   他儿一直不醒,他妻主也正要离他而去……男子真是越想越伤心,甚至于小小的哭出了声,眼泪止不住滴落在了李檬的脸上都没注意。   李檬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一惊,意识又给醒来,她以为是她的正君在掉眼泪不小心弄到她脸上的。   她这个正君以前她都不带正眼看的,哪里想得到他对自己竟然是真爱,她都变成活死人了,他竟然还宽衣解带得照顾了她这么些年。   李檬在这些年的精心照顾下,虽然还是不能言语,但感知能力有细微的动作还是有的,有些奇怪他竟然哭了,更奇怪他怎么没和往常那样抓着她的手不放,只能努力张张嘴安慰他一下,“不要哭。”   这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一出来,不紧连床上的李檬吓了一跳,那抽噎得不能自已的男子也立马安静了下来,胡乱擦了把脸,手抚上李檬的脸,哽咽道:“檬儿,檬儿……檬儿醒了吗?”   李檬听到陌生的声音连自己出声的事都忘了,吓得睁开眼也没反应过来,一个转身挣开趴在她身上的人,颤音道:“你、你、谁,走、走开……”   一看这身形就不像是她夫君啊!虽然说她色胆挺大的,但她可从没有碰过除她夫君以外的男子啊。   “檬儿。”男子坐起身看向蜷缩在墙角的人,没有多想,只当李檬是睡糊涂了:“我是你爹爹啊。”   李檬懵了,她做了好几年的活死人,一夕醒来她不仅会说话了,她还能睁开眼,还能动……而且,守在床边的夫君变成了……她爹!   李檬看向床前的人,轻柔的五官,消瘦的身影,确实是她爹啊……   “爹?”   “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男子喜极而泣,赶紧招呼着小厮去禀报好消息和准备吃食,“檬儿饿了吧,等会就上吃的,你先喝点水。”说着赶紧递上来一杯温水。   李檬愣愣的坐起身,愣愣地接过水,“我……我这是怎么了?”   “慢点,当心不要太大动作。”男子伸手扶着她坐好,“你昏睡了五天。”   “五天?”不是有五年了吗?   男子接过她的水杯放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你也是吓死爹爹了,骑马哪有你这样不要命的!幸好府上有雪莲吊着,不然……”   李檬听言立马想起她十六岁那年和朋友唯一一次赛马,当时好强不要命得拼第一,途中好几次险些被甩下马背,就算是后来都是心有余悸,以至于后面自己对骑马都不太热衷了。   那现在的情况是:她被马甩下来了?!   “爹,我这是赛马时被马甩下来了?”   “还差点被马踩死!”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一觉醒来就……时光回溯了?   李檬在家里就一直是个好强又自大的,男子以为这句话伤到了她的自尊心在怀疑自己话里的真实性,心中直骂自己怎么养出怎么个不省心的女儿,恼得连这几天的受怕和委屈压都压不住,男儿家轻言细语的礼仪都不管了,直吼道:“怎么不可能!那些没驯服马匹就算是三四年以上驯马经验的女子都不敢贸然去骑,你刚满十六还只是个半吊子就想去驯服那野马,没把你踹死已经算好的了!”   “……”李檬震惊地看着他,忆起她做活死人的那几年,她爹在最伤心的时候都没对她吼过半句不对,现在一看,她那么温柔的爹竟然也有暴脾气的时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略带轻快的脚步声,李檬转头看去,正是她母亲。   她父亲见状起身往边上让出一个位置,她娘一屁股就坐在她的床沿,豪气地往她肩上一拍,“好家伙,不愧是我李双的女儿,终于醒了啊。”当时李檬被抬回来的时候可是伤了五脏六腑的,昏昏沉沉吊了两三天就怕她没命了。   李檬嘶得一声,她母亲大人的手劲一直那么大啊!   男子赶紧搭上手轻轻揉着李檬的肩膀,埋怨李双道:“妻主,檬儿还伤着……”   “嗯,是我不小心。”李双无所谓道。伸手把男子拉到身边,“檬儿既然醒来了,慈溪就随妻主离开,你守了那么多天也辛苦了。”说着她的手慢慢爬到人家的腰上,占有的姿态搂着不放。   慈溪侧着挪了一步,也不好直接就拒绝李双的意思,看了看他守了几天的李檬,低声道:“慈溪不辛苦,况且女儿刚醒,我……”   “我给她多派几个小侍。”李双打断自己正君的话,半拖半抱就把人带走了。   李檬一出事,自家正君不仅放着她一个人吃喝睡,而且连醋都不跟她吃了。   现在李檬终于醒了,她还能继续放着他在这?   李檬是知道她母亲的,就是那种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啊心眼比谁都多。   李檬被喂着喝了一大碗清粥后又躺回了床上,看来她伤的挺重的,都吃了几天雪莲还感觉自己胸口发疼。   挥退了室内伺候的人后,室内彻底安静下来了,李檬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一通,一觉醒来从活死人重回十六的年华,这大概是她最幸运的时候了,看来老天爷被那天天礼佛烧香的夫君给感动了啊。   现在躺着,踏实的感觉让她更觉得前世更像是自己做的梦了。   她二十二岁时在刑检司谋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活,平常也就带着人整顿整顿京郊治安,哪想有一朝能中了人的暗算,等醒过来就是瘫痪在床上的情形了,而她不怎么看好的夫君在床边亲自伺疾……   想她横行霸道十八载,虽然是有点跋扈了,但那只是在口头上唬人唬得不让人得见,而且也没干过强抢民子的行径啊;再到后来她娶夫了,一门心思就在女人要做大事上,行事上也收敛了很多,肯定不至于结到什么仇家。   所以,她前世被算计变成活死人这件大恨都是稀里糊涂的,想去查证也没办法。   幸好她娶了一个好的夫君,虽然是被强娶的。   她二十岁之前一直都碌碌无为,听多了女子及冠了就应该成家立业,她虽然还没有成家的心思,但立业这事,只要是年轻小姑娘都有一些壮志,于是她考了两次公试谋到了一份前景不错的公职,得到消息后自己也是很高兴的,所以便宴请了几位好朋友去杏花楼吃酒。   她娶夫前的事本来忘记得差不多,如今不知道怎么,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当时喝的酩酊大醉,不知道是谁提议要去那春风岚寻美人的,等她酒醒后就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男子,虽然没被扒光,但亲昵得睡在她怀里能不多想都觉得是自己骗自己,何况那时自己一低头确实看见了那男儿颈脖子上青青紫紫显得有些狰狞的痕迹……   你说如果睡的是春风岚的男子便罢了,虽然心理过不去,但她回家多洗几个澡就好了,毕竟那些人都是妓子;偏偏睡得是正经人家的公子。   她李檬什么都可以说不好,但绝对是敢作敢当的人,既然睡了人家自然就把人八抬大轿、三媒六聘给娶回来了。   那时的自己还没上任,因为婚娶之事也耽搁了几天时间,刑检司的司正又说要给新婚的她放几天婚假,于是便把她的职位地位一降再降,这一变动让李檬从一个可能扶摇直上做大官的人变成空有职位的街头恶霸!   她心中绝对是不好受了,顺其自然就讨厌自己的婚事,顺带得对新娶的夫君提不上好感了。   不亲不近得一起过了两年后,她就成活死人了。   李檬回忆到这心里直叹气,五年来的悉心照料、每天都自言自语似的和她讲着话、不离不弃的陪伴……这些都让她愧疚得越来越深。   幸好她新生了。   她今生一定要好好抱抱她的夫君,好好疼他,好好爱他!   想到这里,李檬立马就有去姜府提亲的冲动,奈何力不从心,胸口隐隐作痛,她的力气在之前也全部用完了。   李檬艰难得推翻放在床头的杌子,咚得一声巨响磕倒在地上。   “小姐。”守在外室的婢女一听到声音立马跑了进来,发现不是他想象中主子摔倒在地上的情况狂跳的心正常下来,她们也是怕自己的主子一睡不醒,今天终于醒了,但也怕出些什么不可预知的事,幸好只是凳子倒了,清清秀秀的婢女扶起杌子后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李檬再次看了看婢女的脸,发现这是她唯一婢女小荷,也是在她出事后尽心照顾过她的人,“小荷你赶紧去将我母亲请过来,说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说,关乎我的性命!”   小荷吓了一跳,自家主子什么性格她也知道,但从没见她这样凝重的说话,将信将疑,看到李檬躺在床上拧眉的样子却也没再多问,福了身后赶紧去前院请家主去了。    ☆、人生大事   “你说你又怎么了?”李双好不容易把她夫君哄睡了,正想抱着人也睡一觉就被奴仆叫过来了,内心直呼女儿是母亲上辈子的债,心中有气口气自然就不太好。   其实李檬在小时候李双还是疼了好几年的,当时她父母双在,所以她也乐得把女儿丢给父母带,她便和她心上人你侬我侬。哪里想闺女被宠的无法无天,双亲去了后,李檬更加管不住了,时不时把她心上人给担忧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她面前说李檬怎样怎样。讲起来就闹心。   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抢了她心上人的目光。   李檬小时候就觉得她娘不喜欢她,上辈子就没想过她娘是在吃她和她爹的醋,还是她正君在给她擦身体的时候嘟囔很羡慕她爹,说她娘从娶了她爹后就一心爱着她爹;说她娘以前用小侍的事刺激她爹,就是希望她爹能多看自己一眼;说她娘有多幼稚;说她娘决定带着她爹出去周游散心,把李府的主权都交给他来管理;最后又说自己有多羡慕,如果她爱他的话,也能做一对神仙眷侣……   李檬看着外裳腰带随便系着没仔细穿好的李双,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娘佳人在怀自然不懂她现在的心情了。   “娘,你帮我去姜府说亲,我要娶姜家公子。”李檬也不矜持,直接就奔主题了。   “你说什么?”李双脚步一个趔趄,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自己这个只知道和狐朋狗友走街串巷,到处惹事的女儿大病一场醒来竟然说要娶亲!   “你没听错,我要娶夫,以最快的速度!”   “你要娶谁,姜家公子?”   “没错!”   据她所知,她女儿去的大多数地方要么是舞文弄墨的才女坊,要么就是挥刀挥枪的武场,最多也就是和朋友去花楼吃酒。李檬对男子的心思她是多少知道一点,以前看她往花楼跑还以为是看上哪个伶人小倌,但却不是;也不见她特别关注过哪家儿郎,就连她安排的小侍她要么给身边女婢配对,要么就都做奴仆使了。   况且,公子哥们平常去的地方只有胭脂铺成衣铺之流,作为一个吃喝玩耍的李檬来说,她怎么可能会去那些地方。   所以对于她上来就说要娶正经儿郎的女儿来说,李双不得不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你如何得知姜家公子的?”   李檬哪里能说这是我未来就会娶的人,想想还是说得更靠谱一点:“女儿对他一见钟情了,所以想娶回来。”   “什么时候?”   “……”李檬没想到她娘还有男人八卦的潜质,不应该是雷厉风行得帮她下聘书去吗!   “我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人姜公子的,还是你们又打赌……”   “不是不是。”也不怪她娘这样想,毕竟以前她也做过这种拿人打赌的混事。   记得有一个就是去亲转角出现的第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   那时被亲的是正经人家已经成亲的女子,而李檬等人作为赢家,而且一看被亲的对象还是一个女人,自然没轻没重的就起哄一定要遵循规则。   后来这件事被人家状告了,在乐城也闹过一段日子。   李檬就怕她娘不相信,“是真的,孩儿前几天……就去赛马那天见着了姜家公子,当时孩儿就觉得自己一定要成家立业,好好谋一份养生的活计安居乐业。就像娘你娶爹爹为夫那种感觉,娘你懂的对吧?”   李双狐疑得听着她瞎掰,听到她拿父母做比较,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女方,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老脸一红,但心里其实也不害臊地想,她和她夫君啊那感情啊是没人能比的。   挥去脑海里心上人的模样,看见李檬病秧子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中又觉得自己作孽了。你说她把她生下来干嘛,横竖只知道惹是生非,“行了行了,我让你爹去问问。你给老娘安分点,有什么事找你房里的奴仆小婢。”   “给我娶了姜公子,我一定不会麻烦我爹的!”   李双恨恨地瞪了瞪帐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算如此,李檬也知道她娘一定会放心上帮她完成的。   拜托完头等大事后,李檬终于安心的睡觉了,她一定要养好身体!   —前世—   今夜是凤梧国的男儿七巧节,街上多的是打扮好的男子,也有女郎为博身边佳人一笑在字谜摊前猜字谜给佳人赢来一盏桃花灯。   在凤梧,桃花图案绘制的桃花灯是欣赏与表达喜爱的意思。   许多女子追求夫郎便会送其桃花灯以示心意,男子若喜欢便接受,然后回执一个自己贴身的荷包表示回应。   李檬和高繁意约好要去花船听曲小酌,此时正要穿过人群到河边小亭子上去。   今夜男子们都比较活跃,李檬虽然对男儿无意,但此时见着那么多美丽佳人也免不了欣赏一番。于是这一路上李檬从自己手上送出去的桃花灯都不知几盏。   又一次把手上的桃花灯送给这个身穿青色的男子,十三、四岁的模样,唇红齿白很是俊秀,李檬双手把灯笼递过去,笑得温柔无害:“美酒配英雄,桃花赠佳人。”   佳人见李檬风度翩翩好颜色,羞怯得红了脸庞,却也没有拒绝李檬的追求,“谢谢。”双手接过后正要从身上解下自己的荷包。   李檬赶紧阻止,指了指手上剩余的一盏灯,“你不用解荷包了,我是见你手上没有便赠给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见你挺可怜的,这灯就送你了,反正我手上多。   说完便扬长而去,徒留佳人提着灯笼脸上红了又白。   李檬是不会在意她说的话是否有伤到人家的少男心,她高兴就好。李檬见眼前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料想自己穿越过去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折头就往旁边巷子里走去。   和人多的主干道相比,没准从巷子里绕路更快。   果然没错,相对于外面的灯火交错,昏暗的巷子里安静了许多,偶尔有几个结伴而行的人前往主街出去。   李檬正走到巷口的分叉处,隐隐听见不对劲的声音,李檬提着灯往声音处走去。   一道戏谑的声音准确的传入耳边,“小美人,现在大家都在街头各自玩各自的,谁能没什么事往这黑漆漆的偏僻处跑?”   “你……你别过来。”另一个声音轻轻柔柔得,音色也是稚嫩,惊慌的情况下话说得断断续续。   “本姑娘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正儿八经的男人谁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我说不定还能满足你。”她这可不是夸的,问问春风岚的伶人,哪个不是欲生欲死?   “我、我这是……正要出去。”   “你让姑娘我玩一玩自然就放你走。”这人说着好像又走了好几步。   “你、你别、不准过来!”   李檬挺喜欢这声音的,就算是义正言辞的说不准都像小猫似的,毫无杀伤力,反而轻而易举得激起女子的欲念……   李檬虽然执绔,却也有一些正义感的,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持强凌弱的事情发生。   这对话正是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的。墙有三四米高,李檬也是练家子的,一下就翻上了墙头,借着手上的灯笼便见到墙下的情况。   一个娇小的男子被逼到了墙角,埋下脸直蹲在地上打抖;而另一个人……   “喂,你想死么!”李檬坐在墙头一声轻喝。说话间直接从墙头跃下,想想还是把手上的灯交到墙角的人后,起身站在了男子的眼前,借着身体挡住眼前人的目光。   眼前这人正是认识的,长得一副猥琐样,李檬的狐朋狗友中的表亲,她见过一两次。   明显对方也认出李檬的身份,虽然奇怪这样的事也能被霸王截胡,但因着李檬的身份和刁钻的性子,还是不敢对着干。   “李……李小姐。”   李檬一个瞪眼,“若再让我碰见你做这样的事我定打断你的腿。”她虽然爱玩,但男人是绝对不会玩的,何况这种一看就不是岚院那种地方出来的。   在她心目中,除了各种岚院里以身色侍人的男人,只要是正经人家出生的男子可都是脆弱的,若是发生什么事,性子烈的肯定就不会活了。   那人苦哈哈得一个劲认错,事情也没有发生,李檬又是局外人不好办,转身便问身后的人要怎么处理。   “要……要把她移交官……官府查办。”说完害怕被报复似的捏着灯笼站在李檬的身后遮的更加严实了。   那姑娘一副猥琐的气质,虽说她没犯大事,但就怕官府以貌取人定罪的,而且当众调戏男子被状告的很容易吃官司罚款的,她家知道还不把她打死?所以她一听要报官,错也不认了,目测李檬的衣服被某人缠住了,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趁着李檬一个分神转身就跑了。   李檬见状也是惊呆,她还没见过此等猖狂的执绔女子,都被她逮住了还敢无视她逃跑的,“嘿!”起身就想追,倒是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   人跑了,她也没办法了。   回身想跟身后的人说什么时,他有预感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蹲墙角的样子,只是手上多了一件东西挡在了身前。   “……”李檬无语,因为男子低着头也看不清楚长相,大概长得不错吧,不然也不会被拦下调戏了,“走吧,带你出去,以后晚上就不要一个人出来了。”   见义勇为了一番的她秉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决定把人安全送出去后再去画舫赴约。   一高一低的身影慢慢走出巷子。   这时李檬好像听到身后的人叫了一声“妻主。”声音熟悉得不做多想,李檬反射性回头,只见身后灯笼里荧荧的烛火忽然冒了头,火一下就变大了,连带拿着灯笼的男子湮没在火海里,明明灭灭……   —今生—   李檬脚一抽,噔的一声磕到了床板,也因此让李檬从火光四溢的景象中醒来。   原来只是梦啊。   梦里那人看不清容貌,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她的正君,而且梦里的发生什么却好像忘得差不多了……   算了,如今重要的不是这些。   今天她的身体又比前天好了,都可以下床走动了。李檬吃完早饭后直接往正厅去,两天过去了,她得去问问情况。   李檬的父亲慈溪正在查看着府上的账本,见李檬过来立即招呼着坐下,“檬儿用膳了吗?”他昨天中午见的时候李檬已经可以起床了,“你这身体刚刚好,自己也要多注意注意。”   李檬挑眉点点头,“我吃过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有雪莲灵芝养着,也差不多了。”确实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她走路都可以不带喘的。   “那就好。”   “嗯。”李檬随意翻了翻账本,什么都没看见去,见她爹倒是翻看的仔细,“爹,那姜公子的事娘有与你说过吧?”   “你昨天才说姜公子,为爹自然要多了解了解。”讲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也没心思核对账单,干脆不看了。   想想他妻主说自家女儿要娶夫,他自然是高兴的,能够让女儿收心那他也就会放心很多,不过他也有顾虑,“你对那姜家公子是不是中意的?如果你只是玩玩,你就不要怪爹了。”就算是他女儿,他也不能祸害了人家儿郎。   李檬知道她爹在忧心什么,她爹难得的就是一颗拳拳真心,不管对事还是对人,前世他也教育过她要好好待她夫君,只是她总是让他们失望罢了。   “我是真的想娶他,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嗯,你既然说了,那便要知道女子一言九鼎,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不能妄言了。”慈溪欣慰的笑了笑,“你好好养身体,我昨天已经请人去打听姜家的事了,但想要对方有意,你还是要亲自走一趟才。”毕竟他女儿的名声已经那样了,想要娶人家儿子,诚心肯定要拿出来才行。   “檬儿明白。”   李檬头一次感觉自己欠揍,姜家虽然从商,但也像文人一样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她这样的蛮女,要踏入姜家都有些困难,何况她要抱走人家一个娃。    ☆、儿郎有二   李檬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复原中,她家派去说媒的也频繁了起来。   姜家对她的求娶既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现在李檬除了养伤就是想心上人去了,一连几天下来,她好几次都想直接去姜家找人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力不从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她是差点废了五脏六腑。   本以为过两天她就能正常行动了,哪知道也就只能简单的走走,走在平地还要三步一歇,连脚步稍微抬高些都不行。   她爹那边也一直没有更准确的消息过来,李檬想干脆抱伤去姜府拜见的时候,派去打听消息的小荷倒是带回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骚包的红色,梳着时下流行的高马尾,健康的肤色以及英气的长相让她院中那几个小厮晕红了脸庞。   李檬坐在榻上,看着来人笑吟吟幸灾乐祸的模样就是憋闷,随手一本书丢过去,“高繁意,等老娘好全你就死定了!”   高繁意,与李檬一起长大的铁姐们,关系好的都可以穿同一条裤子。李檬狐朋狗友有一堆,但真正的朋友也就只有她了,做任何事出谋划策的总有她。   高繁意看着李檬难得一见蔫坏的模样也是惊奇,“话说你怎么被马给甩下来的?”她这个好友狂也是有狂的本事,不管多难的事她都可以做到险中求胜,像这样狼狈地被人抬回来还真是十六年来头一次。   李檬哪里知道自己怎么出事的,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没事,这不活着吗。”随意得略过这个话题。   对于现在的李檬来说,她们应该是有好几年没有好好聊过了,原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到头来还没有高繁意说得多。   “我这几个月都随大姐出去了,还是昨晚回来才听说你在养伤的事,赶明我把从外邦带回来的琉璃盏送你一个,当做你康复的礼物吧。”   “随你。”想到自己揪心的事没准好友能帮上一帮,李檬直接开口道:“礼物的事靠边,繁意,你且先帮我去打听一件事。”   “何事?”   “你帮我打听下明日城北姜家的公子会不会出门,或者是看看他近几日都去了哪里,如果有机会也帮我约见约见。”   高繁意越听越离谱,一向不对男子上心的好友竟然请她帮这样的忙。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李檬对于大剌剌地对好友说自己要娶姜家公子的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十三岁就已经有小侍的好友曾取笑过她铁树不开花。   李檬故作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帮我便是!”   高繁意也是聪明的,脑子一转便猜到个七七八八,“你莫不是想偷香窃玉来着?”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直呵呵得笑,“以前看你没这个心思,现在既然知道打听小公子的消息,那么我换成珍藏版的春、宫、图送给你啊,你会爱上的。”说着说着还给李檬普及哪一式的欢好可以让双方都舒服……   李檬瘫着一张脸看着色眯眯的好友直道心累,为什么她会交到这样的朋友,“……滚吧,赶紧给我办事去。”对于从没开荤的人来说,尺度不要太大。   于是原本来探病的人带着任务离开了李府,徒留李檬坐在榻上胡思乱想一通,虽然她不曾有通房,但作为执绔,对这个还是有一些认识的。   前世她除了酒醉那次便再没有碰过她夫君了,现在想想倒有些遗憾了,不过现在嘛。   “呵呵。”   李檬想着今生她可以扑倒那个清润如水的人让她这样那样的画面倒是不自觉笑出声来,惹得送高繁意出门回来的小荷忧心得以为自家小姐怎么了。   “小姐?”   “呵呵。”   “……”小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却听到高小姐呵呵笑时她主子脸色青黑。好恐怖,这也会传染吗?   李檬抬头见站在两米开外的婢女,招招手吩咐,“小荷,你去高府把高繁意给我的东西取回来。”   俗话说得好,知识书中来,她既然没经验,多看看书应该不会错,她既然要宠爱夫君,这事上定也要做好才是。李檬拐着弯终于说服自己,对于讨要那等书也就毫无压力了。   让高繁意这一打听,日子就过去半个多月了,而李檬连她夫君的脸都没见着过,对于高繁意的办事能力简直不抱希望了。   高繁意是真的尽心给帮忙来着,但姜家是商户大家啊,人家养在深闺的男子又不像乡下那般不讲究,可以随随便便就出大街,况且出大街又不遮脸的基本都是已婚的男子。   姜家公子出门不是车辆代步就是花轿代步,好不容易露个脸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幂蓠遮的严实,就怕不小心被人窥见了。   高繁意也是有些人脉,打听起来很快,姜家有两个公子,年龄相仿,但一个嫡子,一个庶子。李檬也未点明说的是谁,便想当然的关注着那嫡子的动态,虽然人见不着,有些日常也是好的吧。   李檬就靠这三天一次的日常撑过一个月后,这天让高繁意带着到贵公子打造首饰的店铺对面的客栈坐上一坐。   李檬她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那首饰铺子的门口,十分好的观景地点。   “怎么样,这不错吧,我可是连续关注了好几天才发现这个他最常来的地方呢。”高繁意斟酌着浓香的桃花酿,笑意连连,心中止不住的得意自满,她连自己找小侍都没有花那么大的心思,李檬得到她这么好的朋友可是赚了!   李檬睨了她一眼,抢过她手中的酒喝完,“你确定他今日会出来,他怎么还没出现?”   “啧,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么我都有几……”年没见着心上人了!   说着的话一断,因为她发现姜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了首饰铺子前。   李檬心跳的极快,眼睛不眨的盯着那白色的车帘,就像已经透过那厚重的车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   驾车的婢女伸手掀起帘子一侧,一个粉色身影下了马车后紧接着伸手扶着另一个人下来。   那人身躯欣长却也薄弱,白色的裙袍拖曳,黑色的幂蓠直把他的身躯遮去了大半。   那人站稳后,身边的小厮扶着他的手便进了店里,直到店铺的门帘打下来。   在楼上透过窗口看着的李檬一愣,直觉她可能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高繁意看到那姜家公子进了铺子,而李檬还痴汉似的盯着那门口打趣道:“看到了吧,我说这姜公子很神秘吧,从未见他在众人面前露过真容,没准还真是个绝色男儿呢。你让我打听的事也就只有这些了,五天之隔出来逛逛首饰店成衣铺便又坐着马车回了,不过也能理解,作为未出阁的男子,家里要求严格了些,而且他作为大家的嫡子,我猜他男学肯定学得比一般人的更加严谨。”   李檬放空的思绪在听到嫡子便回神了,心中一震,急忙问道,“你说他是谁?”   高繁意都要不懂她的意思了,还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姜家公子吗,怎的还反问她来了?   “姜家公子啊……”   “姜家嫡子?”   “啊,不对吗,你看上的不就是他。”   谁看上他了!这么说,她看了一个多月“夫君日常”竟然是别人的!她还看得带劲处专门做了笔记!!   高繁意见李檬脸色不对,没由的自己也心虚了一会,“难道不是他?”   李檬真想撞墙,“我说的是姜如温啊姜如温,不是姜如玉啊!”   姜家儿郎有二,年龄相仿,十月生嫡子如玉,出尘绝色受尽宠爱,八月生庶子如温,温温润润深居简出。   高繁意就算脚趾头加起来也想不到堂堂知事之女竟然舍了大家里的嫡子,看中了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你没说清楚,谁会认为你看上的是姜如温。”   听到这句话,李檬立马想到她说要娶姜家公子也没有提娶哪一个,不会……   不要说她爹是向姜如玉提亲啊!!   李檬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了,急急忙忙地与高繁意告别后飞快朝家中方向跑去。   “喂,你怎么了?”高繁意不可能丢下心神大乱的姐妹,想着能帮是帮,紧追其后。   “我叫我爹去提亲,十有八九搞错人了。”   “这也有出错的?”   “你不也弄错了。”   怪我咯?“是你没说清楚啊,是个人都会觉得你是……”得了,她也没法说下去了,自作孽。   “你滚吧,给我收集姜如温姜公子的日常去。”说着又把姜如温三字重重念了一遍。   往后姜公子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妻主,高繁意也是蛮同情的。   高繁意打算如何收集姜大公子日常不提,那边正在铺子里的姜二公子摘下黑色的幂蓠看着柜台新进的饰物头一次有“即将嫁人”的期待,他爹亲说,知事想与他姜家结亲。   虽然那人名声不太好,但胜在有一个好的家世和一副好的皮囊。    ☆、夜探      李檬没有想过,万一今生她娶不了她前世的夫怎么办?   她一直就很确信她夫君会是姜如温的,现在却出现这样的纰漏,而且还是从她自己做出来的。   李檬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爹,你已经跟姜府说了我要与姜大公子结亲的事对吧?”   慈溪一时没注意她话里指明了姜大公子,只是觉得女儿真的是长大了,也太急了,哪有从开始就一直催着他赶紧把亲给定下来的。   “檬儿啊,你昨天才问我进况啊,虽然很高兴你对人家上心了,但姜家那边的意思是再考虑考虑,你现在催我也没用……”   “不是,”李檬打断她爹解释的一大通,“爹你是帮我向姜大公子提亲的吗?现在这是重点!”   慈溪失语,就怕自己是听错了,他可一直就没想过那号人啊!所以心里想打趣的心思立马散了,连接下来的话都有些惶恐不安了,“你……你说谁?姜大公子?竟然是姜大公子!”   “昂。”   “作孽啊……”他向姜家属意的可是姜二公子啊,现在竟然告诉他提错亲了,虽然说这亲事还没有确定,但姜家上下谁人不知道提亲这回事?这样换一个人,毁的就不止一个人的名节了!   届时乐城中大家怎么想,姜二公子被提错亲了,那也是说过亲了,说过亲的人身价也掉了几倍,以后嫁人都成一大污点了;再者,不知内情的肯定会往姜大公子身上泼脏水啊,扣一个抢人婚约的帽子,就算嫁过来了,名声也臭了。   况且,他们搞这一出,人姜家也不是傻的,这样耍一通,他还能把人嫁过来?   李檬知道世间对男儿名节的苛刻,稍有不慎就可能使人被指点一生。   前世姜如温嫁她前就被她睡了,就算后来她娶他时用的正夫之礼,八抬大轿给他正过名,世人的评价也是说她是一个怎样好的妻主;作为男子的他则在背地里被指点作风□□,侮了男礼。一直到她把他晾在后院,他也足不出户一年多后那些侮辱之词才渐渐消弭。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确实难办啊。   两父女纠着眉一时也没有主意,倒是办事回来的李双听闻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你将那两人都娶了便是,嫡子许他正夫之位,庶子半年后纳为侧君。”   “不行!”   “不行!”   父女俩看着李双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就是严厉反对。   林慈溪同作为男子自然知道妻主三夫四侍对男子伤害有多大的,如果李双哪天跟他说要纳侧抬侍,他肯定生不如死,将心比心自然不想自己女儿去做那种妻主;李檬则是遵循自己前世的想法只要一君的,况且她这种薄情的人,让她对姜如温上心都是经历过一辈子之后的事,她哪里还会有闲情与之外的人生出感情。   李双看着俩父女反对的犹豫不决,顿时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藐视,她可是见俩人得不出结果才勉为其难给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的,现在一个两个对她怒目而视是几个意思?   “嘿,我中郎将之女配他一商贾之家那是绰绰有余,就算他那两个都为侧君都是他们高攀了,还有什么不可行。”   慈溪一直知道自己妻主其实像其他女人一样都有三夫四侍的想法,所以平常他能做的就是让她更加爱他,离不开他,十几年过去了,她也确实就只有他一人。现在听见她这样说心中不快活也是自然的,后面她竟然还拿身份说事,那他这个作为没娘家的孤儿岂不是更配不上她这个知事身份的贵女了!   林慈溪想要质问,到底不愿在孩子面前落了她的脸,收回目光后止不住呵呵地冷笑一声,“檬儿,为父明天去姜府说明情况,就算最后要我们到姜家负荆请罪也莫负了两人。”说完不等李檬回应就放下茶盏说去看看今晚的宴食安排。   李双冲着那娉婷的背影喊了一句,“慈溪……”   李双是发现了,她夫君走的时候没看她一眼,别说像以前那样还能在她回来时微笑着说一声辛苦了。   看着那转角消失的背影,李双讷讷地低声问道:“你爹怎么了?”   李檬虽说情商不高,但智商理解这个状况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明显就是因为她娘刚刚的嘴巴不带锁说错话惹她爹不高兴了呗。   李檬拍了拍衣服,“娘真是好想法,坐享齐人之福。不知您什么时候给自己纳个侧君啊?”   说完就往自己院子里去,虽然她爹说明天父女俩人去“请罪”,但她还是决定今晚去姜府看看人先,或者是先一步去解释下这个乌龙,顺便……单独请罪。   李双无语看着李檬的背影:“……”   今夜李双是怎么把心上人哄好的艰辛历程就不说了,且说李檬是怎么仗着她这副刚刚好的身体成功爬了姜府后院的墙。   ——   星夜正浓,乐城六七月的夏季一到晚上就天气很好,繁星多的就像门口两边悬挂的灯,足够照亮街道的路。   小荷看着正抬头望墙的李檬就是心惊,她们下午就已经在姜府周围逛了一圈了。她现在知道这是姜府后院,也知道后院住的是姜家男眷,而且墙的一面很有可能就是姜公子住的院子的一角。   白天踩点,晚上翻墙,小姐这样做和采花大盗有什么区别?   “小姐,这样做不好吧?”万一被院内的守夜人发现了别说是娶亲了,姜家怕是会和李府决断吧……   “放心,小姐我自有把握。”李檬看了看墙内探出来的树枝,往树的方向移了一步。   “……小姐你身体才刚好全,实在不适合大动作啊。这墙有一丈高吧,就算这不是问题,你进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姜公子卧房啊。”   嘁,她就算没在他闺房睡过,但她在外间看过一夜的书啊!   越回忆往事越想见他了。   “给我,你回去吧。”李檬从小荷手上接过一盒子精致的糕点,那是她来前在点心铺子里买来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只能大致的挑选了几种口味独特和销量好的糕点用盒子装着了。   “……”小荷看着野蛮从她手里抢了糕点盒就使轻功上了墙后又像猫一样跳上院内的那棵树隐身的主子就是一阵心塞。小姐重伤后不仅性子变得更加固执,劝都劝不住,竟然连嗜好都从乐城街霸变成了放荡不羁地夜探香阁之人。   好怕小姐会变成吃喝玩乐又嫖赌的人……   李檬如果知道自己忠心的婢女心里这样看她,肯定会把她换掉的!   院子比较僻静,她知道作为庶子的他在姜家不受宠,所以住的地方也就不会像嫡子那么好了,虽然住院偏僻,但幸好在衣食住行上姜家不曾苛刻过他。   他的院子没有安排多少人服侍,所以李檬这一路走来没有引人注意,可谓是一路顺畅地到了他住的厢房。   此时虽然还只是一更天,但也已经是酉时六刻了,一更也过了大半,李檬却见厢房里竟然漆黑一片,连外面的星辉都要比里面亮堂。   李檬一时把不准他在不在卧房了,踟蹰了半响,她还是绕到了窗口,幸好窗户没有扣上,李檬想都没想便翻窗进去了。   窗户是外间书房靠近书桌椅的那扇,正对着的便是前世她睡过的小榻,李檬熟门熟路地直接绕过桌椅进入内室。借着床头那燃着的烛火,虽然还是昏暗得看不清楚房内细节,但她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朝里侧躺的身影。   前世就算她不关心却也知道他睡觉的习惯,晚上无事他会看看书,不过酉时他不会躺床上去的,而现在看样子他酉时之前便睡了?睡那么早?   一旦把这个人放在了心上,李檬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细腻了起来,随手放下糕点就往床前走去,伸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额,书义?”姜如温迷迷糊糊以为是他的小厮进来了。   李檬收回手,发现他体温正常,但是声音却有些沙哑,猜想他肯定渴了,起身就给他倒来一杯水。   室内没点灯,姜如温睡得迷瞪,只见一个影子在他床前走来走去,等他喝了口没有温度的茶水后发现这人不是他贴身的小厮一惊,挥开唇边拿着茶杯的手立即退到了墙角。   不是熟悉的身影,身上还带着他没有闻过的味道,虽然看不见长相,但他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个女人!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夜里进了他的卧房……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姜如温想到这人会是个不义之人,心里就直哆嗦,缩在墙角,压住心中的恐慌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见他害怕,李檬拿着杯子一阵紧张,她不是故意唐突了佳人的,现在吓到人家了,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如……姜公子,我无恶意的。”说着举了举茶杯,小心翼翼地解释,“不然也不会给你倒水了。你说对吧?”   “你到底是谁?”他会信吗,这种采花大盗的行径,搁任何男子身上都不会觉得没有恶意的吧。   李檬把杯子往床头的锦杌上一放,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正儿八经地用最具有女君子风范的作揖之礼,双手齐平在胸前,微微一鞠,“在下李檬。”   看见这团影子很君子作揖礼的姜如温一怔,只是因为她说出来的名字。他知道李檬是谁,李中郎将之女,这段时间姜家谈论最多的姜如玉未来的……妻主。   姜如温不动声色紧紧握紧了自己的手,这个人的父亲来姜家拜访过,这个人让他求而不得,这个人想要娶姜如玉,这个人……怎么可以!   “你……是李檬?”   李檬一愣,抬头便见墙角的人低垂着头反问,声音好像比之前还有沙哑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答,又是同样的反问,“你是李檬?”   “……是。”   “李檬。”   “……”这阴恻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初见   李檬没感觉错,姜如温身遭阴沉得都可以冰冻三尺了。   那是心情不悦释放出来的冷气压,偏偏李檬现在是那种痴汉型的人,见心上人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怕他累着,犹犹豫豫地开口叫人坐出来更舒服些。   “姜公子你那样坐着不舒服,聊天也不方便,且出来吧。”   姜如温压抑住自己身体的不适,只道:“我是姜家大公子,姜如温。”   “我知道。”李檬得寸进尺道,“那我便直接称你如温了,喊姜公子怪麻烦的。”   姜如温静了静,心中一上一下,又是怒又是喜,又觉得他的名字经过她的口好似缠绵动听了很多,但,“李小姐慎言,男儿的闺名岂是能够随随便便让外人叫的。”他的名只有他的父母和妻主才能喊的。   “哦。”李檬无所谓回道,以后她可就不喊如温二字了,太不亲昵了。   姜如温一时气结,他因为她向姜如玉求娶的事气结于心缠绵于榻数日,而现在她却在他面前用这样暧昧的态度对他,心中又甜又涩,而且她还表现得那么无赖,让人无可奈何……纵然现在他心中千回百转,却也记得有更重要的一事没问。   “你为何来我卧房?”就算是私见,她不是该去找姜如玉吗?毕竟她要娶姜如玉的事在姜家都不是秘密了。   李檬见他坐得笔直,目不转睛看向她,期待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李檬看向他那双在烛火光亮下泛光的眼睛下一时心虚,暗骂自己犯蠢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若是想知道便出来吧,不然就这样坐一晚上。”   当真无赖啊。   可他偏稀罕。   姜如温正想移身出来,一动发现坐得久了的腿竟然忽然抽筋了,这一移动就是痉挛得痛,姜如温嘶得痛出声。   李檬听见他一声痛呼,吓得连忙爬上床靠近他,直问,“怎么了怎么了?”   见他捂着腿痛得说不出话来,李檬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就覆在了他因为裤腿上翻□□出的小腿上,“是脚抽筋吗?”   “……嗯。”   她双手按在他的小腿肚上,“这里吗?”感觉到他小腿这一块地方僵硬便知道没按错地方,慢慢运着力给他揉着。   姜如温反应过来才发现李檬竟然爬上了他的床,她的手还放在他只有自己碰的地方,而自己的身子因为她的靠近也几乎被迫靠在她身上了,因着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也没有立即推开她,任由她的手贴在他的肌肤上轻柔慢捏。   李檬按着按着听见他气息稳下来了,感受到手下如白玉般细腻的肌肤,动作一停,没事般慢慢收回手,“不痛了吧?”   “嗯。”见她收回手,姜如温心里一阵失落。   李檬见低垂着脑袋的心上人就离她一寸之距,他身上清幽的体香环绕在她鼻尖,低头就能看见青丝里隐隐约约出现美玉般的后颈,指间动了动,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向了他的腰间一抱,姜如温就倒在了她的身上……   “你!”姜如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立即反应过来后,挣扎着要起来。   “如温别动,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李檬的脑袋在他颈侧一蹭,声音低喃的都要听不见了。她不管重生前还是重生回来后就想抱抱他,现在终于抱了满怀,心里果然踏实了不少。   姜如温心跳如雷,静了那么一瞬,感觉颈间发丝带来的瘙痒,忍了忍,“男女授受不亲,李小姐是想污了我的清白吗?”   “不……”李檬闻言立马松开手臂改扶住他的肩,郑重道:“我今夜是来道歉的。”   姜如温心中一动,原本被她一抱就心神不宁的心情忽然就想到了往事,从去年七巧节便一直盼着她能亲自给他一个解释。   “我要娶你为夫,但前些日子提亲时却搞错了名字,是以我想先来给你解释一番,免得你误会。”   姜如温听言一愣,本以为她是想为去年的事道歉,哪里想她竟然与他说要娶他!   误会?他能误会什么?   去年七巧节上,她赠给他桃花灯,又接收了他回给她的香囊,可最后她却将他的心意不做一回事,转身就忘,去年她都将男女礼仪视为儿戏,现在他还能误会什么?   李檬见他还只是低头不说话,也忘了她与他现在还只能算是初见的人,前世那几年的朝夕相处下来的习惯,让她以为对面这人是她已经娶回来的身份,以为他因为她提错亲受到了委屈,抬手放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摸了摸他散披着的青丝,柔顺地划过手心,泛起涟漪。   李檬从没安慰过谁,但现在她就想好好安慰眼前这人:“你别难过,明天我便来姜家与你父母说清楚情况。”   她说话间的方式,一举一动都熟稔得让姜如温奇怪,更奇怪的是她会觉得他会难过,“你为何会觉得我伤心了?”   “啊?”   “或者,你为何要专门大半夜跑一趟来向我解释?为何要向我提亲?”   李檬呆了呆,就在这一刻她的认知从前世感情债中脱离出来了,这个人不再是前世那个对她求而不得的男子了,今晚算是他们的初见。   想到她在两人刚刚见面的时候就轻薄了人家,李檬一头热的心情一蔫,只觉得要让他重新爱上她好困难啊,哪里有男子会喜欢这样没有君女风范的女人?   李檬谨慎得松开还放在他头上的手,撑着床板稍微远离了他几厘,用平生从没正经过和用心过的语气道:“或许你不信,当我再次见到你后,我心跳很快,我会紧张会欣喜,我知道这是喜欢,更准确得来说,比喜欢还要更多;日思夜想,想着能把你八抬大轿得娶回去。你姑且可以不信,但我一定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今生想到这人,她的心情便是这样,前世的愧疚让她日思夜想想着弥补他;终于见到他人后,她满心欢喜只想爱他。   “……”这种表白,是个男人都会脸红好嘛,何况他一年前就对她心生过好感。   姜如温一面觉得她是在诓自己,一方面又因为她的话心生期待;这样矛盾下一时又没了主意,低着发热的脸,双手扯着就近的布料,无措的很。   李檬也低头,看他揪着她的衣摆不说话,葱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挣扎了会还是伸手便握住他的手,“如温有什么疑问都说与我知道好吗?”前世他便说了,夫妻夫妻,夫不瞒妻任何事,妻也也能做到事事交代,这样夫妻才能情深长久。   他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她怕她不了解他,在不小心的时候就错过了他。   姜如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红晕一直不去。他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不拒绝她的亲近,这种只有在妄想中才可能出现的情景现在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姜如温试着回握过去,瞬间又松开。   虽然他不知道别的男子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会不会像他这样矛盾,但有些心结还是要解开才好吧?   “去年……”姜如温抬头,潋滟得双眸看向李檬,这人长得比男子都要好看,上挑的凤眼盛满了深情,目光温柔得不像是去年那个满目清冷的人。   “嗯?”   姑且信她吧。姜如温空出来的手狠狠握了握,感觉俩人相握的手心冒着细汗,深深吐纳了一口气,低声道:“去年七巧节你为何骗我?”   “……”李檬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一时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骗过他吗,但今晚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吗?   姜如温见她一脸的茫然,气得连害羞都褪去了,乖巧被她握住的手直挠着她的手心。骗子骗子,骗了他的心后让他惦记了一年,她倒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檬忍者像小猫儿似的挠痒,脑海里不断得质疑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调戏男儿的事,她竟然对他做过这样缺德的事,关键是她还不记得了!   “如温。”李檬抓紧他暴动的猫爪子,“如温别气了。”   “我如何不气,若是有人说欢喜你却在一炷香不到的时辰就当着众人的面讽刺你一番后进了花楼……你,你说我如何不气!”姜如温说着就甩了她的手,甩完之后又后悔了。   李檬把自己代入后就青黑着脸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把那人砍了的。想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却不知是哪一年的七巧,她救过一个人……   “如温,去年我们如何相识的?”   姜如温脸色白了白,她就是借那个事羞辱他的,现在她这是在计较吗?   李檬以为吓到他了,双手揉了揉脸,把满脸的煞气揉掉,尽量用忏悔的语气说道:“如温,我三月时曾受伤昏迷过,一时记不清楚以前的事,你且告诉我那天发生过什么便是。”   姜如温疑惑地看向她,他没听说李府小姐出事的事情,只是听说她安分了不少。   杏眼里是怀疑李檬当不知道都难。   “……真的,赛马被甩下来,伤筋动骨!”   ——   去年七巧节那日,姜家也热闹了起来,姜如玉那天黄昏派人来说要邀约他一起出门上街游玩、看热闹,这种美好的日子他也不想囿于墙院便去了,哪里知他和姜静带着他弯弯绕绕后就把他丢在了某条小巷子里……   李檬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前几天做过的那个梦,那只蹲在墙角被惊吓了的兔子。   “所以,那晚的那只……那个人是你?我路过时救过你,我记得后来是把你送出巷子了。”   其实那晚她送他出了巷子后,见他不自在的一手提着桃花灯一手遮着脸便善解人意得在摊前替他买了一件帷帽子披风,甚至在众目睽睽下替他穿戴好……   他从未与谁这么亲近过,那时他羞涩又安静得站在她身前。   她约莫是猜到他被人戏弄了,在替他系好帷帽的绳结后还开解道:“小公子往后要自己当心些,只当今夜是一个提醒。”说完还温柔得询问道,“是否需要我送你回贵府?”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见书义叫喊他的声音,他转身看去,正是书义往这边寻来。   “这个……”书义过来了,他们肯定不能再待在一起了,想着他便从身上解下香囊,递到她身前。   她既然递他桃花灯,他对她满心欢喜,自然回她贴身香囊。   她收了他的香囊,交换了彼此的姓名后,她见书义过来了便离去,只说明日几时会来拜访长者。   他满心欢喜,哪里想他闲逛完与书义回家时恰好又碰见刚下画舫的她,还听见她们说去春岚院。   书义见她没有看到自己便喊了她一声李小姐,他还紧张地理了理身上的披风期待着她看见他。而这群人只是安静一瞬,就有人嘻嘻哈哈地打趣道:“李檬你这一路过来,桃花灯送了几个人,怎么又有人来纠缠了?”   她眼里哪里还有刚刚的给他披上披风时的柔情了,眼睛里的清冷眼神无不表现着她不认识他,那温和的声音一样带着嘻笑,“不多不多,统共送出个七七八八。”   “哈哈哈哈……”剩下的人直笑她多情。   她说完也不再看他,带头先行,“不说了,赶紧走吧。”   身后的人更加不拿他做一回事,调笑着“李檬今夜要点头牌吧”离去。   他从头到尾就反问了一句“你不记得我了?”都没有得到回答,还这样被当成那些纠缠她的人被旁的看客羞辱了……    ☆、好感      李檬听完后脑门就已经冒汗了。   虽然她不记得这一段,但还是记得旦逢七巧节,都会有几个行为胆大的男子把她堵在了上船舫的路上一诉衷肠二表情意,每每都是高繁意替她解围的,毕竟她多情无心、爱撩不娶,处理这些儿郎情意这种事向来说得都不会太好听。   她现在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也成为了收她桃花灯的男子之一。   确实该气的,但他气了一年了……那么久远的事被翻出来,据她所知,他可不像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是喜欢她,所以才一直惦记着吧?   “你是喜……”   “没错,我是小心眼了,一年前的事还能拿出来计较。但我那也是不平,明明是你接了我的回礼的香囊;明明是你说明日来拜访我母亲父亲;明明也是你的那些朋友出言不逊的;更是你目中无人羞辱了我。”姜如温越说越委屈,不管是谁遇见这种事只怕立马把这个登徒子给忘了吧,“但我想或许是我看错了想错了,于是我惦念着你会来给我一个解释,明日不行那就后日,后日你不回我信那就再过两日,可是你几个月来都不当我一回事,现在,你有解释吗?”   “……”李檬第一次见他能说那么一大段话,而且他说得在句句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担心他渴了,索性她先下了床去给他倒一杯水。   姜如温见她一言不发就走,正要开口说不要解释了又见她端着水回来,心中松了口气,就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   “如温先喝点水。”李檬见他接过杯子低头嗫着水,心中纠结了番,“当时确实是我荤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吧?”面子哪有夫君重要!   姜如温等的是她的解释,哪里知道她无赖是不分情况的,一时岔气便被呛着了,“咳咳……”   李檬赶紧接过他的杯子,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或者你觉得一顿不够解气,那再加……”   “咳咳……不用!”男子打女人那是什么道理,他也做不来那种悍夫。   “那你原谅我了?”   姜如温静默了许久,“不……原谅。”说出这句话他还是怕会触犯到她,但盘璇了一年的心结确实不能一句两句就可以消散,他虽不知道如今她为什么忽然就对他上心了,但总归是朝他期望的方向来的,而且她对他上心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吧?   “那……我还能向你提亲吗?”他要解释什么的娶回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解释呢,反正她要先把人放到身边才行!   姜如温脸色一热,谈论的画风不对,但他却觉得问得好是怎么回事。   姜如温见李檬怕他拒绝似的慢慢凑了过来,脸上一热,向外推搡着她,“你……你还是赶紧走吧,书义要回来了。”   “啊。”被推下床的李檬转身便见姜如温背对着她躺下,意识到大晚上在他房里待久了会被发现,“那我,那我先回去了啊,那个糕点,你明早起来吃吧。我天亮后再来。”说着把桌上的糕点盒拿到了锦杌上,见他不回身看看有些失望,只好恹恹地告别,一步三回头,跳窗离去。   等室内彻底静下来,侧躺着不动的姜如温才慢慢转过身,看到床头那个红木盒子,伸手拿到了怀里,摩擦着盒上的雕纹,他虽然疑惑她为什么清楚他卧房的位置和内里的摆设,总归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将小盒子放在了床头,再次躺下,一夜好眠。   哼,明日再来,又不是来见他。   ——   李檬一夜都昏昏沉沉,又是做梦又是惊醒。   第二天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受前夜乱七八糟的梦境影响,一大早醒来精神不好,但上姜家换庚贴的事却行动力十足。   有一句老话说“有了夫侍忘了爹”,林慈溪看女儿这几个月就对姜家公子上心的这个劲,心中已经有预感往后她娶亲了,娘爹在她心中肯定抵不过她的夫君了。   “林老爷。”姜家家住的正君吴世慕亲自把他们迎进正厅,刚落座就有侍从上来摆好茶水糕点。   昨天姜家就有收到李府拜帖,知道今天李家独女李檬也会上门,姜家倒也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吴世慕微笑看着李家父女,林慈溪在乐城是个风评不错的人,性子温和,从来没有见过他曾与哪家老爷红过脸,这种人在对待女婿的态度上一定也会是不错的;至于李檬……   之前为见到人,现在吴世慕心中倒满意得只想点头。   李家是乐城的大家之一,李檬作为李家的独生女,往后家大业大肯定是要由她承袭,若是他儿嫁到李家也不愁过不好;其二便是李檬这长相确实少见,既有女子的刚毅,又有不输男子的相貌,这张脸就够在他这刷个优秀分了,何况听媒公说这几月李檬还改掉了她那纨绔的性子,正在家里好好得修身养性呢。   推杯换盏,三人在大厅里简简单单相互捧了几句,林慈溪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世慕贤弟,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因为儿女的事情三番四次上门打扰,也真是难为你了。”   “林兄严重了。”吴世慕用手绢擦了擦沾着茶渍的唇,微微一笑:“贤侄倒是个优秀的人,我甚是满意。不过儿女有儿女的因缘,我们做父亲母亲的也就给他们提提建议,具体可不可行还是要他们双方自己看看。”   在乐城,男女说亲时,女方先呈拜帖,男方家没有拒绝拜访,那么父亲就带着女儿上男方家,男方父亲安排让自家儿郎见见女方的女郎后,在双方无异意的情况下就可以互换物什作为定亲凭证后两方定亲成立,再寻个吉利的日子去官府签订婚纸一书,让夫冠以妻姓入了女方族谱后便算正式作为妻夫了。   乐城说亲的时间不会很长,一般十天半个月双方还没有谈定的时候这门亲事基本没戏,还没有出现过谁能坚持两个多月呢,可见李家对姜家的看重,何况李檬还是个无通房和贴身小侍的,这在女子为尊的环境下来说是很难得的。   他儿嫁过去绝对能幸福。   吴世慕都要替自己儿子开心了,脸上的笑意止不住:“我这便让人把玉儿唤来吧。”   “且等等!”   “怎么,林兄有什么疑虑吗?”   “确实有问题。”   难道是不想结亲了,可这李檬都来了……   “且说说吧,李小姐既然都来了,肯定不会是与我说亲事作罢这等反悔之事吧。”   李檬父女二人一听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林慈溪立即点点头,“亲还是能成的。”说完这句,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说亲的时候把人搞错了。   “姜正君,两个月前在下决定娶贵府公子却未与父亲说清楚娶的是谁,而这一段时间也因为琐事而未发现从开始就弄错了对象,因此今日特地来解释清楚以及请罪。”李檬见她爹不好开口,干脆自己全部说出来了。   “……”吴世慕有些理解不能了,她怎么会放着血统尊贵的嫡子不要,而去挑那小侍生下来的庶子?况且一开始她李府说的就是他儿子的媒,哪里有中途就换人的。   “李小姐,你的意思是要舍嫡子娶个没有身份的庶子?”   “是这样。”   吴世慕明显气得不轻,连惯有的笑都没有了,直接吩咐管家,“送客。”   父女二人组:“……”看来,他们做的这件事真的是不能忍啊。   李檬当然不会做无功而返的事,死皮赖脸的把她坠马养伤说起,吴世慕虽然已经不想再听了,却挡不住李檬磕唠的本事,结果前因后果都被听了个明白,还有他以为的修身养性原来是因为伤了脑子……   “就算如此,你却也得为我玉儿着想,现在有多少人不知道你李檬与我姜家说亲的事?”   “话是如此,且问姜正君是否让人在外宣告过我李檬要娶的是姜二公子?”   “慎言,男儿名誉何等重要!”别说那段时间他没有确定要不要同意让他儿嫁出去,就算确定了这个意思,但在女方没有交换庚贴之前他万万不可能让人把这毁声誉的事说出去!   “如是,李檬是娶姜二公子还是姜大公子都不成大问题了。”李檬是知道她这个未来岳父对他亲生儿子有多看重,于是也知道在比她更好的人出现时,他只能先吊着,所以才有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把亲事说成的事情发生。   算算姜如玉前世的妻主,那个京城中身份高贵的女子也快来乐城了。   吴世慕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他现在只知道,他觉得不错的一门亲事被姜如温截了胡,虽然之前他是在犹豫会有比李檬更好的条件出现,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俩家才确定来正式会面,现在对比一下,他怎么可能会把好的姻缘相让给一个庶子?   吴世慕左右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李檬也急,姜如玉妻主明年四月才来乐城,离现在有大半年时间,她只能想办法先与如温定下来。   这边因为这事情三人争论不下,那边姜如玉正在厅外听到一直和他说亲的人竟然说是提错了亲心里就不舒坦了,虽然没听到对他有贬低的话,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番,见听不到什么话了后,直接转身去向姜如温住的院子。   蒹葭院。   昨天请了一天假的书义回来了,正在伺候着自家主子梳洗。   书义长得一张娃娃脸,尤其身形也小,更显得他小孩子一个,实际上他却是与姜如温同龄,年十四。   书义替姜如温梳着青丝,羡慕道:“公子的头发真好看,而且柔顺得都不需要我怎么梳呢。”梳好从妆奁抽出一根木簪子,“今天公子便别这根簪子吧。”   “好。”   书义梳扎好姜如温的头发后,说着闲话走向床铺收拾,捋平床上垫着的被单后见枕边放着一个小食盒。   上好的红木和精致的雕花,上头还刻着两个字,一看就是好东西,是他在蒹葭院不会看得到的东西。   “公子,这个食盒是哪里来的啊?”说着书义捧着盒子递过去给镜前的人。   姜如温接过,双手抚摸着雕刻的“一意”二字,“昨日里送的。”   一意是乐城一家最大的糕点坊,那里的糕点种类齐全,可每一份都是限量贩卖,今日卖完的种类却是要等上一个月后才会再次出售,所以一意里面的糕点可以说是百银难求。   姜如温揭开盖子,三等份九个小宫格,每一格里的每一份糕点都是不同口味的。   书义一见这糕点的包装惊呼,“公子,这竟然是一意的糕点呢。”   “嗯。”姜如温不自在得点头。   书义与自家公子一起长大的,见公子纤瘦的脸庞略过红晕,自然知道他现在是春心萌动了,想到前几天公子听闻李小姐和姜二公子说亲的事后病恹恹的模样,现在见,这好像一夜之间公子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送与公子糕点,但肯定是这人让公子开心起来的吧。   书义窥得真相,心里乐滋滋得替主高兴,“公子早膳吃糕点吗?”   “……”他不舍得吃。   书义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提醒道:“糕点过几日就可能坏掉吃不得了,今天就作早膳和零嘴吧,不要浪费人家的这番心意。”   姜如温捏起一块紫色的糕点尝了尝,想到昨夜李檬翻窗离去的声音一阵心动,唇齿间尽是一股香甜的芋圆味道,甜到心里,他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   书义微笑着出门端热水,吃了糕点会渴,他得去换壶新茶。   刚出门便见姜二公子破门而入。   书义退回屋内,提醒道:“公子,是二公子。”   姜如温把食盒递给书义,“你就在这里尝尝吧,我出去一下。”说着起身走到了屋外。   虽然公子让他不要出去,但不管是作为奴仆,还是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都不可能让公子一个人应付麻烦事。   刚进院子,青色长袍的姜如玉微怒得看向从室内出来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李檬从头至尾要娶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亲      “你是不是知道李檬从头至尾要娶的人是你?”   姜如玉这话一出,好像院里啼叫的鸟雀都消了音。   这阵子姜家发生最大的事情便是李家来求取嫡子,意志坚定,这两个月来锲而不舍地派着媒公上门说亲事,现在姜家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而现在,姜二公子竟然毫不避讳着旁人就把这等损人不利己话挑明了,不到半日肯定会有姜大公子抢了姜二公子亲事的消息在这些下人中流传开来。   姜如温莫名被质问心中却是窃喜了一番,没想到她这次倒真是说到做到,昨夜与他说明前因后果后说要来姜府请罪提错了亲,倒没想到竟然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也不知今日能否见到她?   姜如温暗中摇摇头,姜如玉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他竟还有闲情想她?   “二弟,李小姐如何,作为常年不出门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就确定李小姐是想要娶我?”姜如温疑惑地反问,侧身看向脸上不知是被气红还是赶路带来的红晕的姜如玉,美人如玉,长相不愧是是乐城一等一的美男子,连他都禁不住为美人蹁跹的姿态晃了神。   长得真是好啊,李檬会舍得?   “我如何不确定,我正是从正厅听到她亲口说的。你若与她不相识,如何会舍我要你?”姜如玉说着径直往室内走去。   如果不是两人生情,任何女子都不可能会宁娶一个庶子的。   虽然乐城对嫡庶宽容性高,但在家族里还是要看这个家里的主君态度。   吴世慕肯定是不喜爱姜如温的,但因着姜如温是姜家唯二的男孩,倒也不会苛刻。姜如玉与姜如温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坏、远近,毕竟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   姜如玉一进室内就见到了放在桌子上精致的糕点盒子,他在家里受宠,父亲又是正君,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一意坊的糕点他也尝过,却头一次看见这个据说是一意坊专为有情人设计的九宫格和并蹄莲花雕艺术。   姜如玉满脸疑狐地看着姜如温,这种专门的糕点盒除了有女人买给自己的夫侍,还有就是女子给自己的心上人制定了。   “大哥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我看到这一意坊的东西,我还不知道这李小姐都把情谊送到你房间了。”   一意既指店面,还有就是一心一意的心意。   姜如温自然听懂了,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压根没办法解释,自己不可能去买,更不可能说是其他什么人送的……   正在这时,主院派了人来蒹葭院,“大公子,家主有请。”   姜如玉拍了拍衣裳,“母亲既然有请,我也随去看看。”看样子这盒子就像是随口一说的。   说起来也不能怪自己兄长,这世上就是对女子偏爱,随心所欲从来不与男子有关。   等到了正厅,李家的人已经回去了,大厅里姜和与吴世慕正坐在主座说着什么。   “大郎与二郎都来了啊,坐吧。”   姜家兄弟微微曲身行过礼后便入座了。   “娘、爹,我正好在大哥院里,听说母亲父亲找大哥,我闲来无事便也来凑凑热闹可以吧。”姜如玉说完抬头看了看上座的父亲,他脸上说不上难看,但也没有平常的笑容了。   姜和随意点点头,头一次细心打量自己的大儿子,与她二儿子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尤其是那双眼睛,猫眼似的极其勾引人。   姜和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能让她上心对待的人不多,正君所生的一女一男便与瓜分了她仅有的母爱。十几年来,也就今日在大儿子身上多分了点心神,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个大郎年龄已经到了出阁的年华。   “是这样,你们都应该听说了李府来提亲的事,李家小姐求取大郎,我与你父亲已经同意了。”姜和喝了一口茶后道,“至于什么时候定亲,还是要先问一下大郎是否属意李家小姐。”   作为当事人的姜如温被大厅几人看着也不觉得不自在,一听到这亲算是换成心中自然是欢喜:“但凭母亲做主。”   “如此,那俩家便商量着一个日子将你们的亲事定下来吧。”   姜和说完正事,便说起了家常,当然最多还是姜如玉说,他们几人偶尔搭搭腔。   看时间差不多,吴世慕去吩奴仆去端午食,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大郎是否留下来一起用午食?”   姜和听言抬头看见起了身的大儿子,往常他们便不曾在一起吃过饭,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留下来一起吃一餐,姜如温倒是先请辞了,“不了,母亲、父亲,我回蒹葭院。”   姜和点点头,她这个大儿子是她的小侍不小心怀上的,而那时她与自己主君即吴世慕恰在闹矛盾之后和解的阶段,中间吴世慕又怀了姜如玉,于是姜如温的存在便变得很尴尬,这十年来她也是下意识得忘记她这个庶子了。   既然从开始就没有期待过,那中间也不要心生怜悯。   姜如温心无波澜地走出大厅,这有什么可伤心的呢,十几年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权当自己是寄宿在姜家的一个远亲客人,不心生期待便不会觉得失落,小时候奶爹也告诉过他,不要心有怨怼,世上一定有一个人会对你好,她可以给你爱,可以给你家。   只要她对他好,家人……无所谓了。   “恭喜公子。”进了蒹葭院,书义立即为自家公子贺喜道。   他是很早就知道他家公子对李小姐的情意,之前因为听了李小姐要娶二公子的消息后就郁结于心,病恹恹地连房门都不想出去,现在公子能嫁给李小姐,可以说这是今年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姜如温收到祝福抿唇一笑,是真心欢喜。   姜家有人欢乐,就有人心里不痛快。   在正厅里用完茶点,姜和便去书房办事,吴世慕留下自己的儿子说些闺房话,当然免不了抱怨一下李檬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   念了半盏茶时间后才说起今日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娘为何会同意换娶这事,但你娘说得对,之前说亲时没有大肆宣传过人选,与李家结亲对我们的商路又有益,李家肯定是拿了什么来交换,也不算亏。”   ——   李檬肯定不吃亏,前世姜家被蒙骗购置了一个金矿损失了大半个家产,现在有她的隐晦提醒,这比账肯定只有上涨的份了。   而吴世慕会不同意换亲之事,无非是怕在她之后他的亲儿子遇不上更好的因缘。   她李家虽然是比不上京城的富贵人家,但在乐城也属于有头有脸的地位了,身价只高不低。而现在她用李知事的名义替姜家申请了皇商的名额,姜家哪里还会有异议。   说亲的事就算是成功一半,第二日,李檬拿到了姜如温的生辰八字庚贴回了李府,再把自己的辰贴换过去,这亲事便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这晚戌时一过,李檬又翻了姜家后院的高墙,手中拿着她让小荷提前备好要给姜如温带去的零嘴。   姜如温冥冥之中有感今夜她会来,毕竟他们在还没真正认识的时候她就闯过他的闺阁了。   不管是孤男寡女还是定亲男女,深夜幽会这种行径还是有悖于世间礼仪,但情难自禁,任何能与她说上话、见着面的行为他都没办法拒绝。   姜如温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她的到来,心中又有些怪自己不矜持,暗中捏了大腿一把,等意识清醒过来后便沉浸在正画了开头的宣纸上。   世间认为男红做得精致与否是衡量一个男子的贤惠淑德程度;而男子若是琴棋书画能精通个一二的,那他的身价也会高出许多。   他的男红只是一般,琴棋书画他学得也只是皮毛,他的家世……他能够让她觉得欣喜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这张脸了。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好像不能接受她看上的只有他的皮相,毕竟蓝颜易老,身色侍人的大多都是些没有名分的小侍。   李檬翻窗进来正对着发呆的姜如温。   李檬轻轻走近,便见书桌上摊开的画,画里有立在因缘树旁执灯的她,他的绘画水平倒是不错,人物画得传神。   “这是去年的七巧节?”   突然的出声让正想得出神的姜如温手一抖,一条突兀的粗线将这幅快要完成的画毁了。   姜如温迅速抬头,画上的人就站在他身边,温柔得低头看他。   “诶……对不住啊,吓到你了吧?”李檬把食盒放在一边,从他手上接过毫笔,也幸好自己对绘画有很大的天分和爱好,小时候便学过几年画,也不怕现在拿不出手。   “我送你一幅画吧。”李檬说着便就着那条黑线画出了一排河灯,多填了几笔倒将画中人画出正要赠灯的模样,而后在画中女子身边又画上了一位娇俏的儿郎。   “去年乞巧节给你的回忆不太好,这算着迟来的赔礼吧。”李檬放下笔,看了看画,有觉只这样的赔礼太草率了,“临时起意的道歉,有些不郑重啊,我再许你三个心愿,你想要什么可以找我兑换,无限期哦。今晚这幅画你就不要介意咯,到七夕,再送你花灯。”   他看着画里的俩人,她笔下的他用心勾勒得醉人,他几次收到礼物都是她给予的,如何会介意。   “随便什么心愿?”   李檬打趣道:“嗯,摘星捞月也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姜如温睨了她一眼,就会瞎说。   不过她讨好他的样子他却极喜爱,他又更喜欢她一些了。   皮相就皮相吧。   姜如温看着眼前的画,倒很期待俩个人的七夕,轻声呢喃,“你记着便是。”说罢立即转移了李檬的注意力,指了指书案上的盒子,边收起画卷边问道:“今夜给我的糕点?”   李檬走过去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小碟子的梅子和一小瓶酒,李檬捏着一颗梅子送到他嘴边,“今夜不是糕点,你若喜欢糕点,明日我给你带来。据说这种零嘴很受乐城男儿喜欢,你尝尝?”   姜如温见状,伸手就要自己接过,李檬手一晃,用梅子碰了碰他的唇,“你手未净。”   “……”姜如温面红耳赤地张开口去接,嘴唇碰到她微凉的手,来不及害羞,姜如温微不可见地皱眉。   “喜欢吗,什么味道?”   味道?   这种又酸又辣的味道……   “嗯,好吃。”姜如温艰难得表示喜欢。   “我看你表情……不像是喜欢啊。”李檬伸手抚平他蹙着的眉头,转头就想自己尝一颗。   姜如温赶紧抬手拦住她,反倒碰落了李檬袖口里的东西。   打磨好的白玉,流云百福,正是李檬的从小到大佩戴的物什。   李檬捡起玉佩,这是她小时就挂在脖子上的配饰,听她爹说是外祖母送给她的,她今夜特地解下来放袖子里要赠送给心上人的。   李檬打开玉佩上的红绳结,看向两步开外低头看着她手中玉佩的姜如温,“这玉佩还是我小时候一直戴着的呢,能给你带来幸福好运的。”说着向前一步想亲自把玉佩带他脖子上,先看到两人的距离亲近了很多,李檬忽然道,“我们已经定亲了不是吗?”   “啊?”姜如温惊讶,猫眼里盛满不解,一时不明白这跟她帮他戴玉佩有什么关联。   李檬紧张似得深了一口气,“所以,我先抱抱你吧。”   “……”    ☆、亲昵      姜如温被她的直白的话一吓,喉咙口梅子的酸辣味一呛,让他忍不住咳了一声。   李檬顺手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平静下来忽然就将他拦腰抱起,姜如温立即攀住她的肩,羞恼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你做什么!”   “如温。”李檬顺着他的背脊拍了拍,然后便不舍得离开贴在他的背上。   她喜欢有话就说,况且,她觉得她把她的心情和感受说出来,让他知道后更能促进双方感情加深。   李檬叹息道:“就是很想抱抱你。”忽然很想到控制不住。   她让他坐在刚刚还作画的书桌上,情话不用过脑修饰直接说出来了,“你别恼我,情难自禁,我喜欢你才这样的。”   他在书桌上坐立难安,他们现在的行事做法都超出他的认知,犹豫着是否推开她自己从桌子上下来,倒先被她的表白说愣了。   “你喜欢我?”   “嗯,不然怎么会娶你。”   姜如温听到娶字忍不住红了双颊,娇嗔道,“还没娶呢?”话说那么满。   就着这个的姿势,李檬把玉佩红绳绕过他的脖子戴上,“都已经收了我贴身的玉佩你还能不嫁?”说着把玉佩放好压在衣服上,力道适中地把他的头发从红绳子里拨弄出来。   暧昧的坐姿,亲昵的动作,姜如温十四年来第一次和异性那么亲密,心跳如雷,慌乱得不敢看她,只好低着头看着两人衣袍,一紫一白。   未及笄的男子普遍比女子矮,况且李檬还大姜如温两岁。书桌有一点高度,坐着的姜如温也只是与她差不多持平,对李檬来说现在是个很好的高度差,他只要一抬头……   李檬有些惋惜道:“我们要最快也要年底才能成亲,可真想早点娶你回去。”说罢便见刺眼的红色蔓延了他细嫩的肌肤,从耳垂一直往下,从他瓷白的脖颈往下消失在衣领处。   男子都是十四岁过了笄礼就可以成亲,他笄礼还没到她却已经想着把他娶回去,她不害臊他却很羞。   李檬从没想过,原来心上人害羞也是一副引人入胜的美景,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如温?”   “嗯?”低若蚊鸣,离得近倒也听得见。   “你喜欢我吗?”   “……”姜如温捏了捏手心,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立马又低下了头。   李檬没有得到立即的回答,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舒服了,前世她虽没有喜欢上谁,但还是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她的,就算她娶夫了,还是有很多媒公上门来说有哪家少年要做她的侧夫,哪个送来做小侍的。   前世的姜如温可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你不喜欢我吗?”前世他在活死人状态下的她面前可说了,他对她是一见钟情来着!   “喜…欢。”从她送他一盏桃花灯时,他就付了情意。   李檬搭在青丝上的手直接改揽住了他的腰,微微使力让人腰肢更靠向她,“你抬下头。”   两情相悦又是定亲男女,情到深处自然就情不自禁了,李檬怀里抱着佳人,就想更近一点一睹芳容。   姜如温面色红润得抬头,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娇羞得很。   李檬也不点破,空出手捏着一颗梅子塞到他嘴里,“尝尝?”   姜如温晕晕乎乎地张口,梅子刚到嘴里,那股清凉与酸辣的味道在齿间冲散开来,姜如温皱着眉的当口她的唇落下,从他齿间勾走梅子。   “有点辣味啊……”从他害羞开始她就想一亲芳泽了!   李檬行动快于想法,这样呆呆傻傻的姜如温让她忍不住调戏,“如温嘴里的味道吗?”   姜如温被她这么一吻,觉得自己脑袋里迸出了火树银花,一向呆萌的猫眼更是潋滟了几分。   李檬难得亲上佳人一口,都觉得现在体内是不是打开了任督二脉,通体顺畅。她按耐住胸中蓬勃而发的喜悦,正儿八经地道:“这乐城男儿的口味也是奇特。”嘴上这么说着,手中不忘从小碟子里拿梅子,给自己喂上一颗。   呵呵,大概要等她的小男人怀孕后她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梅子受欢迎了。   姜如温心中羞恼得看着乐呵呵傻乐的李檬手上捏着梅子,吃不够似的一个劲得吃了又拿。   “……”你这么非礼我就没有一点表示么?   李檬自然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知道心上人喜欢听她说情话,尤其是表达对他的喜爱之情的言语,于是接下来俩人的谈话,李檬情话连篇说得比她前世说得还要多。   姜如温在她言语的蜜罐里漂浮着,连什么时候他俩把那小碟子梅子吃完,什么时候被投喂了一口小酒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等酒入了喉后呛着了,他意识才稍微清醒了过来。   “咳咳。”   李檬拍着他的背,“这是养身酒,酒性不大,很适合男子喝。不过,如温从未饮过酒水,刚开始会不适应,你若不喜欢不喝便是。”   姜如温以前滴酒不沾,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酒壮熊人胆,在尝到一丝酒意后那些纠结着问与不问的话像倒豆子般哗啦啦地都说出来了。   “你行事都这样吗,随随便便抱一个男子,随随便便亲一个男子?”   “冤枉!我不抱其他男人,我只亲近你。我喜欢你,而且我们是要成亲的,我才会忍不住亲你来表达我对你的亲昵和喜爱。”   “你会娶我吗?”   “会的,我还要去争取在今年就把你娶回来呢。”李檬给他下了一剂强心剂,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你那么美好,我怕会有人来与我抢你,只有快点将你娶回去我才安心。”   “是真的吧,真的喜爱我,真心的?”   就像他一直生活的姜家一样,他从小便是想要什么没有什么,生父生下他便走了,正君从未把他当做儿子对待,小时候他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乖巧一些,他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另眼相待。   待他年岁稍长,自己也懂得一些事了,他便不再为自己得不到亲情的事情而难过了,就算姜静将他戏弄到巷子里险些被女子欺辱他也不会觉得伤了心,他告诉自己,你又新学了一课,在这世上能喜爱你、对你好的也就只有你自己,不要抱有幻想……   他就隐在墙角,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一次又一次得给自己增加反击的勇气。   但是,她从夜色中来到他身边,这就像奶爹跟他说的,这世上会有一个人会像救赎一样的存在从天而降。   在他握住木钗准备自救时,她送给他一盏明灯,挡在了他的前面,遮住了□□的目光,做了他半柱香的引路使者,给了他刚刚否定的希望。   前几日他自哀自怨病倒,以为与他不再有交集的人,好像就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心心念念的人忽然说要娶他,今天还下了聘书。今夜的她对他的喜爱让他欢喜的同时不可否认他还带着惶恐,大概是去年的阴影,总怀疑她这一生能像这几日这样喜爱着他吗?   李檬看出他的不安,口头上的保证能安抚他一日两日,而他们要在一起的时间是一生,一生会有千万个一日两日,她所能做的只有用行动来兑现她心悦他、爱护他的承诺。   他从未得到过爱与怜惜,但凡他触碰到一点为他付出的情感便心怀惊喜,而他表现得再欢喜心底却依旧会不安……李檬紧紧的抱着他,一手极尽温柔地轻拍着,声音在这烛火暖黄又温情的氛围下掷地有声,“我李檬唯有一颗真心,在你住进来后,它里面装满了你。姜如温已经嵌入了我的心里,我又怎么可能会舍弃,剜心吗?”   没心怎么能活……她这是把性命交与他吗?   姜如温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双手回应似的回抱着李檬的腰肢,喃喃细语,“妻主。”   李檬一怔,这声低喃的妻主像是在她心底开了花,这比说喜欢她都要来得让她心动。   李檬在他背上的手移到他的耳朵边描绘着耳廓,他倒是出乎意料胆大啊。   姜如温耳朵特别敏感,一碰就像是触了电,酥酥麻麻得让他像无骨似得瘫软在她怀里,“痒……”连说出来的话的语调都带着娇媚。   “如温,如温,唤我卿瑜罢。”李檬,字卿瑜。   女儿家的字可比名字亲昵许多。   姜如温脸颊通红,意识都不甚清楚,喃喃细语下只有“妻主”二字,竟然是沾酒必醉的体质。   “如温,温儿。”李檬低头触碰他的脸颊,他倒像闻到味似的在她鼻子上啾了一口。   李檬无奈地把人抱到了床榻上,替他脱了外衫后握着他的手看了半宿才离去。   今夜,注定不能好眠。    ☆、前世      乐城今日热闹非凡,一是四年一次的公试今日出了成绩,以及公职人员名单的公布。   这个小城又热闹了起来,奔走相告谁家小姐获得公试的第一,谁有望去京城参加殿试,考得好没准就能举家定居到京城了。   姜如温听着书义说到李知事的女儿也参加了公试就更加关注了。   “李小姐考的是什么公职?”   “具体书义还没有打听清楚,应该不是什么大的官职,据说只是个不差的成绩。”书义说道,“可以确定的是她进了刑检司,看来李小姐的志向是维护城中治安了。”   乐城有三司,刑检司就是管理城中治安;文检司是文人墨客喜欢的;还有一个就是管理城中商业活动的铜检司。   李檬自由惯了,也就刑检司符合她的心意了,但她从未认真读过什么司法书,马马虎虎也就考了个卫长,轮休带着手下巡街串巷,守守夜。   说到乐城今日第二大热闹便是皇女出告示说明日要迎娶姜家公子,同城庆贺。   说起这个皇女,正是是两个月前路过乐城,然后做了回公试的监考官。这两个月的时间,皇女竟然看上了乐城第一美人姜家公子,特意下了聘,还请了城主做了见证人呢。   这门亲事羡煞旁人,既羡慕姜家攀上了皇亲国戚,又羡慕姜家公子得了好姻缘。   羡慕的也只有当事人以外的旁人了。   姜如温听到第二个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女对姜如玉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下聘,情投意合水到渠成原本就是件很美的事,却偏偏吴世慕要让他姜如温以侍夫的身份陪嫁给皇女,只因皇女身在京城,怕姜如玉没有照应;又怕他份位高了影响那俩人的感情,因此让他做一个陪侍再合适不过。   明日姜如玉大婚后,后日他大概也要随着他们离开乐城,到京城做卑躬屈膝以色侍人的小侍。   乐城里三夫四侍的女子很少,但可以料想那京城大家贵族们绝对没有乐城的淳朴。   他接受得了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却唯独不愿自己被作践成这样,不要说去做一个陪嫁小侍!   据他打听到的李家的情况,李家是不兴三夫四侍的,而且李家的传统便是一定要先娶了正君之后才可以纳侍,他可以作为第一个嫁给李檬的人。   反正没有两情相悦的爱情,他不如嫁给自己喜欢的。   打听到李檬的朋友拉着李檬去春岚院庆祝入职的事,他便买通了一个伶人,让他替了那个伶人的身份。   春岚院作为花楼,它里面吃的喝的都会带有迷情的药物,何况是被灌了酒的李檬。   她虽然爱玩,也来过春岚院,却从未翻过谁的牌子,她对此事不生兴趣也很注意洁身自好,往往差不多时候她便会离开,徒留她那些朋友们寻香问柳。   今晚却不同,因为高兴自己有工作啦,在与朋友道贺时便喝多了,醉得迷糊时她被谁扶出了春岚院都不清楚。   他将人扶进了定好的客栈,而现在她就躺在床上。   “公子,我就出去了,你要小心。”书义说完便出了房间,顺带将门紧闭好。   姜如温把门上锁后,便坐在床沿看着李檬精致的五官心跳加速,他以前从未想过要算计她的,如今他想一劳永逸,脱离姜家,而他唯一喜欢的就只有她,能帮到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心理建设了一番,在他把她外衣脱下之后,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姜如温手一抖,就怕她清醒过来驱赶他。   事实上李檬醉了,药性也上来了,她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有意识,只凭着感觉,顺着心意去做。   她醉呼呼地爬起来,一手执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指尖一寸一寸地吻着;一手探到了他脸上,从眼尾到嘴唇,然后又捧着他的手。   “你的手指很美。”李檬轻轻咬了一口,舔着他的手腕时也将他拉上了床榻,抱着他让他坐坐在了她对面,问着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呢?”这时也不忘将他另一只手也握住吻个遍,自打她知道□□后还是头一次有那么重的欲念,控都控制不住。   姜如温脸色通红,急促地喘着气,心里矛盾自己要这样算计她,但身体却诚实地虚软了下来,她碰到的地方一片火热,像是要将他燃烧了才罢休。   算计便算计罢,他不能犹豫了。   李檬舔完玉手后,屈身向前把他拉入自己的怀里,细细地舔舐着泛着香气的脖颈,“嗯,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姜如温。”   “温?温儿。”李檬眼睛忽然就清明了,她从他脖颈处抬头,语气清冷了几分,“如温。”   姜如温心跳骤停,暧昧的氛围好像忽然就散去了,他僵直着坐在她身上不敢动作。   她这是认出他来了吗,要赶他出去了吗?   毕竟他也是心中有愧,姜如温紧张得手指甲掐入了手心。   李檬的清明留不到一刻,瞬间整个人又温和了起来。   “如温如温。”李檬暗哑的声音过分的好听,就像融合了浓浓的爱恋,“温儿,我便唤你温儿吧。”   她看见了他握着的拳头,轻轻柔柔一吻后便轻而易举地分开他的拳头,怜惜地在他手心留下一吻,“温儿莫伤到了自己。”   一切都顺其自然。   她帮他褪去衣裳,坦诚相对,他害羞得连整个人都是粉粉嫩嫩的,白色和粉色的肌肤颜色鲜明。   爱抚、亲吻、慢捏、细咬。   他在她身下轻吟哦唱,她从头至尾一声又一声的“温儿”腻得更是醉人。   她从额头亲到他的胸前,“温儿,我亲亲这里可以吗?”问着却是自说自话,“可以的吧。”   “嗯……”赤诚相对,她压在他身上,未经人事的人只是肌肤相贴就足够酥麻得让他无措。   “温儿,这样舒服吗?”她爬到上面,一手与他五指相扣,一手揉捏着他身上的一切,嘴唇轻触他的耳廓,“温儿,舒服吗?”   她坏,他已经在她身下颤抖了,却偏偏还要他说出来。   “温儿,喜欢吗,这样?”她一手揉捏着他的茱萸,另一颗则被她或轻或重地吸吮着。   “呃……啊。”姜如温似痛似愉,他已经情动不已,双手颤巍巍地环到她后背轻挠,脚不自觉地蹭着她。   “看来温儿喜欢呢。”   “不…是……”   她的亲吻,一路往下;他无措得感受着每一个地方的瘙痒和躁动。   “温儿每一处都美啊,还有这处,粉嫩的……”说着她握住他,再次欺身在他腰腹轻咬重吮,末了还不忘起身到他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手不断撩拨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还有她握住的那个地方也不住地揉捏挤压着……   姜如温大口大口的呼吸,只觉得自己要被狎玩得窒息了。   他情动得缩起了脚趾,双侧的手忽而用力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身下一惊,暧昧交缠的气息在这红色纱帐中飘散不去。   手心一凉,李檬侧身坐起,停下在他身上种草莓的行为,抬起那只沾满白色的手,在他四肢无措,眼神慌乱的注视下暧昧一舔,是处子之身特有的香甜气息,声□□人,“温儿的味道。”   姜如温脸上温度升高,再升高,晕乎乎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虽然羞怯不已,与她四肢交缠的腿却还是无意识地磨蹭着她的肌肤,借以寻求慰藉。   耳边是两人大喘气的声音,鼻间是他的处子之香,紧挨着是他们温热的身体,李檬巡视着身下布满她留下青紫痕迹的身体,纤瘦有度,一手划过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她再次低头,亲吻他锁骨之下颜色变得深红的守宫砂。   感觉到他敏感得一再紧绷了身体,李檬心中一动,全身覆到了他的身上,腰腹贴向腰腹……   ——   李檬蜷缩着身体面向床内侧,全身燥热,后襟的被汗水浸湿。   昨天晚上离开之际她趁着他醉得睡着,她不小心多亲了他几下,回来她竟然做春梦了,而且还是前世唯一那一段!   那些在前世发生过她模糊印象中的事,现在梦境里清晰得她醒来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唯一的那一次,便是这般……活色生香吗?   思以至此,李檬有些遗憾。   前世她是如何忍受在尝过那样的景色之后做到清心寡欲的?!   所以,李檬在终于得偿所愿把人娶回来以后,她的夜生活是温软在怀,丰富了很多……   这个暂且不表。   且说俩家定亲后,便是选一个好日子做一个定亲仪式和去官府申告一份定亲文书,这也是向天下宣告俩人未婚妻君的身份了。   而最近的好日子就在今天。   好友高繁意昨日便得知李檬今日定亲,作为最铁的姐妹,她今日自然要来李府蹭喜。   林慈溪一大早就起来布置和钦点菜单,见日晒三竿了李檬还未出来就要吩咐小厮去看看,恰巧高繁意先一步上门拜访来了。   “伯父,恭喜恭喜,不介意我今日来蹭蹭喜气啊吧?”高繁意打趣道。   “这小姑娘说的什么话,你与檬儿素来交好,亲姐妹似的,你来还能不高兴啊?”   “哈哈。”高繁意挤眉弄眼得看向林慈溪,“昨日她便与我说了一番,那叫个春风得意……诶,她人呢,大喜的日子新娘怎么不在?”   “我这正要叫人去看看呢。你既然来了,正好替伯父去桑榆院看看檬儿怎么还未过来吧?”   “好嘞。”   桑榆院。   因为李檬不太喜欢小厮丫鬟成群,所以院子里除了一主两奴便没其他人了,院子里安静得没点人气。   不像她高繁意,通房都比这院里的总人数多。   高繁意走近屋内,就见门庭大开,连平常守在门口的婢子都不在。   “咦,李檬,”高繁意疑问得直接进了屋内,“你不会是还未起吧?”   李檬正穿戴好,见高繁意不客气地在她室内溜达一圈,正要说话,高繁意倒先嘿嘿一笑,笑得猥琐,还凑近撞了撞她的肩。   “昨晚境况激烈嘛。”说着挥了挥手,“你房里这一股子香甜味啊。”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深深嗅了嗅。   李檬前一刻翩翩君女的形象立即破功,黑着脸把她推出卧房,“出去!”   被推出门口的高繁意不怕死的嚷嚷,“哎呦哎呦,这也闻得到呢。”   李檬把卧室门一关,站在门口拍了拍袖子衣袂,不理会她的调笑,背手走在前头,“你来干嘛?”   高繁意也不玩笑了,走在她身旁,“自然来看看那个让你神魂颠倒的姜大公子啊,好歹以后是我妹夫呢。”   “谁跟你攀亲带故,他只是我夫君,和你可没关系。”话是这么说,其实没这个意思。   高繁意也知道,这么铁的关系怎可能因为一个男人的称呼就破裂呢。   如果她知道姜如温的地位比她高出不知道几倍,应该会哭吧?   “霸道啊霸道,姜大公子可怜呐,以后只能做你一人的金丝雀啦。”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时俩人还是很严肃的。   趁着姜家人还没来,高繁意问了问李檬的想法。   “现在终身大事可以说解决了,那事业方面你是有什么打算?”   李檬戏谑道:“种种田,养养花,应该可以吧。”   高繁意:“……”你这样骗我,会失去本姑娘的!    ☆、订婚   虽然说重生了,但李檬却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这辈子只想对一个人好,就算是种田养花她也不会觉得不好。   当然了,不作为的女子不是好女子。前世浑她都还有点维护城中治安的志向,今生好歹也不能呢比上辈子还要差吧。   凤梧国每四年会有一次科举,李檬若说要考取一个功名,她现在那点学识完全不够看,好在她是做过题的人,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想来问题不大。   “我参加明年四月的公试,打算接下来请个先生授课,好好备考。”   高繁意一听好友竟然已经打算好了便放心下来,她就怕李檬一生在世混吃等死。“你有打算便好。”凭李檬她娘这个乐城第一知事的身份,李檬就算没考好也不会被安排得很差,不过为了不那么难看,自己好友还真得好好请个先生授课。   “那你呢?”李檬反问。   “我啊,且看吧。家中我也不是独女,头上有大姐二姐扛着,我随意做点什么都是无事的。”   高繁意虽说花心了点,但其他方面还是做得不错的,前世她出事前高繁意恰好入了兵营,后来据姜如温一月一次的读信知道,她在兵营混得不错,当了个教头,好像还娶了夫君,字里间洋溢着喜悦。   着实有点难想象如今翩翩如玉的姑娘变身那种豪爽吃酒啃肉的教头模样。   “你喜不喜欢兵营,或许你可以考虑年底的招兵。”   “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糙娘们去的地方!”高繁意一听立马反驳,想她想过当官,想过从商可就没想过要当将军,那种动刀动枪的糙人生活,这是她这种精致姑娘过的日子嘛。   李檬一听就听到了高繁意话里止不住的嫌弃,她倒是纳闷了,看样子好友对兵营没有兴趣,那前世怎么就扎根在兵队里了?   算了,时间到了自然会知道如何,她还是不要多管了。   “不管你做不做将军,你总要做人家妻主的,别太浑了。”   “……”这画风变得有点快,高繁意哽了一下立马回嘴道:“你还管起我娶不娶夫这回事啊。”   “为了你好。”毕竟前世你那口子是兵营里出来的,人家那可是很讲忠诚。   “好吧好吧,新娘子最有理,赶紧得你家郎君要来了。”高繁意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不但恨自己没早点进兵营,更后悔自己年少不更事太花心了,连带后来都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抱得美人归。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   “如温!”   姜如温从梦中惊醒,身上冷热交替,无意识得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身入其中,他就像在经历与他现在不一样的人生。   梦境里的李檬和现在的她完全不一样:她眼中压根就没有他,梦境里她成为他的妄想。   他偷偷暗恋她一年、两年;直到他被逼即将做人妾室,无路可退的时候,他算计了她。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醒来前一瞬,梦里解了外衫的她看向他的清冷的眸子。   他怎么可能会算计她呢?   姜如温捂住有些疼的额头,蜷缩在床上,呈现出不安的姿势。梦境虽然很真实,但毕竟是梦,他昨晚睡去前李檬还曾温声细语的与他说着话呢……   这般想着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   叩叩叩。   “公子醒了么?”书义在鸡鸣刚报晓便起来了,正想去厨房准备点稀粥时,主院派了人来说叫公子今日要好好打扮,还递给他一身十成新的衣袍。   “嗯,进来吧。”姜如温撑起身坐好,“书义,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他看了看书义抱进来的新衣裳,上面还备着一根白玉的簪子。   “书义也不知道,送来的人说什么要出门,叫公子好好妆点妆点。”   姜如温隐约猜到今日要去哪里了。   因为这事,他迅速将噩梦遗忘到一边了。   “放着吧,我等下换上。”   六月二十六,婚娶访友,诸事皆宜。   今日姜李俩家父母都聚到一起,交换定亲信件,女方给足部分聘礼,然后商量成亲的一些细节;之后就是未婚妻夫正式拜见未来的父母了。   林慈溪含笑得看向他,问他的喜好和习惯,就像今日是他嫁进来一般,热情的招待让他面红耳赤,李檬则在他身边,替他解围来自未来爹亲的打趣。   谈话间,林慈溪当着众人的面将刻印着图腾的配饰交给他,“这是我李府祖辈专门传给家中正君的玉珏,现在交到你手里,便是提前承了你这个女婿。”   这玉佩刻着的是鹰的图案,这只鹰逼真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飞出来,姜如温看了看李檬,见她好像一直都没从他身上转开过眼,害羞却藏不住喜意,很慎重地双手接过,“承蒙伯父的喜爱,如温今后不负厚爱。”   交换了聘书,正式成为了未婚妻夫,未来的公公婆婆也如此和善,姜如温想,今天可是他至今最欢喜的事情了。   吃过饭,李檬是打算亲自送姜家一程的,倒是姜和善解人意,一副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模样婉拒了李檬的亲送:“未来儿妻啊,我与你伯父有些私事要处理,你把大郎送回去就行。”   “好的,伯母好走。”李檬目送姜和的马车离去,见安静站在一旁的姜如温,心中一软,提议道:“如温,有没有想去逛的,今日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去外面走走?”   姜如温见身前满脸欢喜,眼神饱含深情的李檬,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梦境里那个李檬清冷的那个表情,心中一跳,随即怪自己胡思乱想,“李小姐,我……”   李檬打断他的话,“如温以后唤我卿瑜吧。”   “卿瑜?”   “嗯,我的字,给你一个人喊。”李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更加温柔,“昨夜便想让你叫这个来着,不过你却是沾酒就倒。”   姜如温闹了个大红脸,昨夜她何时走的他没有太大的印象,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倒记得自己喝了点酒,然后……撒娇了?   “我酒量不好……”姜如温羞赧的解释道。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刚的她的肩膀,李檬抬手就摸上了他的头,肆意又温柔,“嗯,我知道。”   两人站得极近,近得能闻到各自身上的清香。李檬低头在他耳边问道,“如温熏过香了?”   “啊,未……未曾熏过什么香。”他身上有味道,他怎么闻不到?   也对,这种清香不像任何脂粉香,倒像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李檬点点头,觉得自己又挖掘出心上人一个特点沾沾自喜,“哦,这是如温的味道罢。”   这话一出,俩人俱是一僵。一个想到昨夜某人匆匆一吻;一个想到前世那场鱼水之欢……   李檬忽的把放在他身上的手收回,气氛尴尬了起来。   正在墙角听这对未婚妻夫一时无话的高繁意转身看去,悠悠出声,“你们两个是要对视到天荒地老吗?”   姜如温听到来人打趣吓了一跳,明白了意思后立即红着脸藏到李檬身后。   “高繁意,怎么哪哪都有你啊?”李檬翻个白眼,这家伙就会破坏气氛。   “诶,这种小事就不要纠结为什么了。今日天气好,我特地也带了一个人,我们四人一起去南云寺走走,据说那里祈愿祈福挺灵的。”女人对上香拜佛是没什么兴趣,但是男人除了香车宝衣,热衷的活动里就有祈福这项。   李檬先是向藏在身后的人介绍了好友,“这是高繁意,我儿时好友,与我们隔一条街的。”   姜如温微微曲身,只要不涉及到李檬,他的礼仪形态便都可以做都无可挑剔的完美,“高小姐。”   高繁意面带温柔之笑,正想说一声不要那么客气时李檬已经扶起了他,还愣是让他转了个身,侧向背对她,耳边便是李檬带着对她的嫌弃,“对她不用那么客气,随随便便打个招呼就好了。”   高繁意也不说话了,站在一边啧啧啧得好玩。   真是小气啊,连她多看一眼都不行。    ☆、上香   他们趁着日色还早便去了南云寺。   两辆马车,直接走到了山脚下。   姜如温大概是因为头一次坐那么久的马车,有点晕车,一路上蔫蔫的,李檬心疼却也没办法代替,幸好这马车里只有他们俩人,空间又足够大,她让他头枕在她腿上晕晕乎乎睡了一路,等快到时她才停下一直给他揉着太阳穴和的手,温柔地叫醒他。   这一趟马车坐下来,他们变得更加亲近了,尤其是李檬,就像两人已经成亲了似的,她自然得伸手将他凌乱的衣襟抚平,“你这般不适应马车,看来以后我只能骑马了。”   “只是第一次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车会觉得不适,以后,该是不会的。”   姜如温羞红了脸,一是想到自己躺了一路不好意思,二是看到她自然熟稔得帮他抚平衣襟的动作。   高繁意带来的男子是比较得宠的通房沈氏,清清秀秀,却因为娃娃脸显得十九岁的他像十五六岁。   上山的阶梯只能容纳三人并列,俩男子先一步,李檬与高繁意走在后头跟随着他们。   沈氏一路上都见识到了李檬的怎样小心翼翼和温柔地照顾姜如温,见后面俩人落后几个台阶时,转头对姜如温小声艳羡道:“李小姐对你可真好,是个疼惜夫君的,你有福气呢。”   姜如温微微一笑,双颊带着红晕,但人表现的落落大方,“谢谢。”因着两人不熟,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道:“高小姐也是个好的。”   沈氏又说道:“姜公子可比我小呢。”   “嗯?我还以为……”   “以为我比你小是吗?”沈氏嘻嘻一笑,“若不是身份原因,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之类的呢。”   他们身份不同,一个是会被明媒正娶的正君,一个只是用来打发的通房,两者地位相差不是一点,姜如温自然不可能叫上他一声哥哥。   于是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岔开了话题,两人说的都是男子平日里绣了什么绢子、种了什么花,或者是时下什么花样的衣服流行了。   男人聊起这些,就像男人逛街那样,天赋秉异,这两人的相交跟女子酒桌上的都是朋友这个道理一样简单。   待李檬和高繁见前面两人越说越来劲,甚至都快要到寺门口了他们还在商讨着哪家的布艺坊出了新绣。   李檬上前一步伸手悄悄拉住姜如温的袖子,“如温。”   沈氏的惊呼盖过她的声音,前面他听到姜公子说自己会一点琴和棋,现在又听姜公子说他用的绢子花样都是自己先画出来的模样照着绣出来的,忍不住佩服起来,“姜公子你可真厉害,琴棋书画竟然都会了?”赞美之词洋洋溢出。   李檬借长袖的遮掩握住了姜如温的手,他与沈氏说话太投入了,好像没有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只是顺从的在被她牵住后跟着她的脚步往寺庙门口方向去。   姜如温被大他四岁的人夸奖了,瓷白的小脸满是不好意思的羞涩,“哪里,沈公子也很厉害,男红做得那么精致。”   直到寺门口,李檬停下脚步,他撞上了她的背。   姜如温抬头便见侧身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李檬,“你……”刚要说什么先察觉俩人相握的手,他暗中挣了挣。   李檬紧紧抓住让他挣脱不了一分,转头看向高繁意,“这事我还要再考虑几天,到时候告诉你吧。”   高繁意点点头,“也好,现在也不急。”   姜如温挣着她的手,不忘听着她们打哑谜。她们要做什么?   “好了,我带如温去求签,你们自己忙去吧,不用担心我们了。”李檬摆摆手,拉着姜如温便先进寺庙了。   “想摆脱闲人直说,话说得这么假情假意做甚!”高繁意才不会那么自讨无趣,领着沈氏直接往山下走。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沈氏犹豫地开口。   “直接回府吧,原本还想与他们一起逛呢,既然人家要独处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到了南云寺门口了吗,不进去?沈氏见她没有带他去寺庙里转转的意思,只要咽下那些询问,“……是。”   听说里面有一处晚开花的桃花林,现在应该还能见得到吧?那样奇特的景色。   姜如温羞恼得直掐她的手心,这里已经是寺庙里了,她还牵着他!还牵着!佛门之地,她这样肆意行事,虽然心底喜欢她这样粘他,可现在却让他有点接受不能。   她就不怕佛祖怪罪?   “你放开我。”   “不放。”   “……”姜如温都要哭了,他没那么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也许再走几步就会碰见寺院里的和尚,等下被看到他一男子大庭广众与她拉拉扯扯,她不要脸他还要呢,“这是佛家之地!”   李檬不知怎么,极其喜欢与他肌肤接触的,虽很舍不得放开,但见他实在是胆小,只好松开他的手。   其实在寺庙里能看到妻主与其夫君亲近是佛祖乐意见着的,一桩好的姻缘它这秃驴有什么好怪罪的。   姜如温见她松开手后,他立即往旁边走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李檬跟着贴近,“欸,你不让牵便罢,你与我之间再隔出一个人的距离做何?”   姜如温不想回答她这样的问题,只道:“既然已经来了南云寺,我等会想上香请愿,李小…卿瑜先不要和我这般亲近。”   佛门重地,请你注意分寸。   李发现自己被嫌弃了,摸了摸鼻梁,正人君女般恪守着男女之礼,站在和他最合适的距离,问,“如温要请什么愿?我向佛祖许愿还不如直接对我,我不还欠着你三个愿望么。”   姜如温见她终于正常了便安心了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大门,正处在前庭大院中,前面能看见袅袅青烟升起弥漫在青铜鼎炉四周,“就有那么一个愿望,你那三个先存着。”姜如温卖着关子不愿透露。   寺庙香火旺盛,看来是上午的时候来过许多香客,而那卖香处的台案放着一个木箱子,上字:两文三品。   姜如温走到香台处取了六品香,李檬立即付上四文钱,见姜如温点燃后递给她三品,“卿瑜,我们也去拜拜吧。”说着就往大殿内走进去。   李檬拿着香跟上。   殿内就跟想象中的寺庙那样,中央放着代表前世、今生与来世的三世佛。   李檬原本散漫的性子立即安稳了起来,她想她能从前世复生没准便是姜如温每日求拜的原因。   没错,前世他除了从不假借他人之手照顾她,还有就是明天都要与她说上一句“今日在佛院待的久了些,妻主莫嫌如温身上檀香味太重”……   李檬虔诚一拜,死而复生之事都有了,鬼神之说她便不能做玩笑之语了,她以身相抵,愿佛祖今生护着她身边这人逢凶化吉;再拜,愿她能护他一生;三拜,愿佛祖能听到她的心声。   三拜起身,转头看向正跪在铺团上闭眼默念的人也睁开眼睛正要起来了,李檬赶紧上去扶他。   “我可以自己起来的,你这样扶我佛祖会怪罪我的诚心的。”姜如温有些拒绝。   “……”好想哭,她在他心中没有佛祖重要。   李檬体质还行,这样下来是没觉得腿不舒服,但姜如温不同,而且他身体本来就没有李檬那样好,李檬见他微微揉着膝盖起身之后立马挨近他,微微撑住他,“现在已经拜完了,况且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乐于助人,佛祖不会怪罪的。”   姜如温身体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小时候受过损伤也不曾得到过好的休养,腿疾过一段时间,受不得寒便罢,腿脚更不能累到了。   就只跪这么小半会他膝盖骨已经泛疼了,他便不拒绝她的好意了。   两人在三世菩萨面前把香插好便出了殿,南云寺很大,景色也不是只有一处两处,李檬见天色还早,便带着姜如温到处走走,转着便来到这南云寺晚开的桃花林,桃花就是一种姻缘代表,许些人会专门到这求一姻缘签,算是涂个吉利。   姜如温拉了拉她的袖子,“卿瑜,我们也去求支签如何?”   李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来来往往来看桃花的香客十个有七个进了偏殿,那里正是求签的地方。   “也好,走吧。”李檬点点头   偏殿里确实有很多人,而且大都是男人,偶尔一个两个女人也是陪着自己的夫君过来的。   他们有问女签的,也有求嫁娶签,偶尔还有替女子问事业发财签……闹哄哄的。   李檬以前是挺喜欢热闹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人生死走了一遭,她倒开始喜静了。   姜如温见她皱眉,猜想她不喜欢这般热闹,于是与她说道:“这里人多,卿瑜要不先去外面?”   “没关系,我陪着你。”因为嘈杂声比较大,两人说话间也是靠得极近,微暖的气息直接吹过他的耳朵处。   姜如温脸色红了红。   李檬长得好,身材高挑,面相比敷粉黛的男子还要精致好看几分;最主要的是大家伙都看见了李檬对待男子的态度那么好:在这人群中,她半圈着男子避免他被人撞到,一看就是会宠人的。于是,从门口开始都有那么几个年轻的男子时不时偷瞄她几下,更有大胆的直接靠近她身旁,假装路过。   李檬倒是个神经大条的,有一个两个“不小心”碰到她,她也不当回事。   姜如温在这香脂味和檀香混杂的环境里都觉得空气有些刺鼻,何况她眉头皱得那么明显定是更加不好受了。   “卿瑜且去外面等我吧,我……”   “我不放心。”身边又没带奴带婢的,她怎么可能丢他一个人。   姜如温心中无奈,只好由她护着到了摇签处。   姜如温摇下一支签文竹简后两人便去往解签处。   解签的地方是在内室,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禅坐在案前,室内燃着清淡的檀香。李檬两人坐下后,把签文给了大师。   大师接过签文一看,原本无甚表情的他抬头看了看李檬,而后又看了看姜如温,“请问,签是哪位施主求得?”   “大师,是我点的签。”姜如温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李檬看了心觉好笑,他便是这样,对每一件事都会上心,不管是他的,还是以前她的。   李檬不自觉又将目光锁在了他的脸上,为什么这世间有这般优秀的人呢?   大师有些话要独自与求签者说,很客气得表示请李檬出去外面等着。   姜如温一听这签要单独说,立马又催着李檬去殿外等他;而大师则一直怪异得看着她。   李檬原不想走的,挡不住姜如温的坚持,只好起身往外去,“我且在殿外等一盏茶的时间啊,如果你还未出来我便不管你求得什么我不能听的愿,届时我想看你可不能遮遮掩掩了。”   “两盏茶。”   “……”两盏就两盏吧,你不偷听就好。   出了偏殿,没有佳人在侧,她忽然觉得这寺庙好没意思。   好在外面的桃花林可以看一看,而路侧还有一棵较大的姻缘树,李檬抬头看了看挂的比较低的红稠,上书着“共结连理、开花结缔”之类的美好心愿,看起来这挂上去的时间蛮久了,绸布都有些褪色了。也不知这些心愿是否都达成了?   从僧人手里买来一根鲜红的绸带,写上: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愿生同衾死同穴。   最后落款:李檬,姜如温。   写好后,李檬借着自己那半吊子的功力往树上投掷,很好地挂在了树枝枝桠上,李檬心头满意,这样应该不会轻易掉下来吧。   感觉时间快到两盏茶了,李檬转身往求签殿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较为眼熟的蓝色身影从旁晃过。   李檬心头一跳,犹豫了下立即跟上。   应该不可能吧?    ☆、意外   偏殿里,姜如温忐忑得坐在案前,虽然李檬不在此处一起听大师解签让他松了口气,但他又更怕这是个李檬听不得的凶签。   “大师,这签可是有什么不好?”   “非也,签意倒是吉利。”   “那为何她不能听?”   “公子不是也不希望她在旁吗?”   大师的话让姜如温脸色一红,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再问。   大师恢复正经将签文递给姜如温,“只是借此让她逛逛南云寺罢了。”   “……”好任性的大师。   姜如温折好签文,放进贴身携带的香囊袋里,“大师,她的姻亲是否有异?”嗯,他求签问得便是他与她的缘分深浅。   “于你而言已经是苦尽甘来的姻缘。”大师顿了顿,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没有一帆风顺的姻缘,你且转告她一句话:这一生已是不易,好恶相抵,莫要强究。”   ——   世事难以预料说的便是这个理,之前你会以为自己重来一世,对于今生要发生什么事情你已经了如指掌了,但是现在却出来这么一个意外。   李檬很是奇怪,前世皇女到乐城是在明年三月,而现在她竟然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前世也曾出现过的还是今生的意外?李檬追随那个身影走了一路,直到那身影出了寺院的小门,一墙之隔,有模糊的说话声。   听到墙外马车声渐没,李檬隐在暗处,探头朝外看去,这里是南云寺后山处盘山路,路上有两辆马车的影子,隔远看也能发现那是低调普通的车架,难惹人注意。   李檬站在门口愣了会,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瞎操心了,虽说皇女后来封王了,但她既不打算巴结皇女,也不打算去到京城脚下,她就是想去兵营,这好像和皇女也没有关……哦不,要不是前世自己截胡,自家夫君可差点要变成她的小侍。   望了望已经没有任何影子的盘山路,李檬转身立即往回走,这早已两柱香,不知道他会不会寻她。   姜如温出了门却没看见说会在门口等他的身影,疑惑得往环顾四周,来来去去都是出寺的人,正犹豫着是在此处等一下还是直接去寺庙大门时,从右边疾步而来一抹烟青色身影。   “如温。”李檬见他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乱跑,更是怪自己的不上心,“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姜如温摇摇头,看了下出寺的人群,“天色已晚,我们也下山吧?”   他们午茶之后出来的,现在也快到申正时辰,乐城对男子出门没有什么特别限制,比较讲究的府邸里,男子们在酉正的前回府就好了。   据她所知,姜家对这个没甚在意,不过第一天约会,李檬打算还是稍微矜持点,“那且下山吧,我带你去吃一点东西后再送你回家。”   “嗯。”姜如温走在她身侧,也没问她刚刚去了哪里,却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安静得像李檬一个人来的南云寺似的。   “如温,大师说了什么,签文不好?”   “啊?”姜如温诧异地看向她,恍然想起解签的时候只有他听了,“噢,大师说是吉签。”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他只是在想他们的姻缘会有什么岔子,关于那说得不明白的好恶相抵又是在表明什么?   他无疑是喜欢她的,却不确定他是否无悔嫁她;而她,她对他的感情外露的明显,她对他好感却偏偏来得莫名其妙,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姜如温一思考又走了神,连李檬的话都没有回答。   李檬停下脚步把他扯到了一个岔路口,“我们先不走,你且先说说那个大师说了什么?”什么吉利签,吉利签还能把人愁成魂不守舍这样不成。   姜如温被拉着定身后听言一愣,他杂七杂八胡乱想一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她可从没对他那么好说话过。   姜如温微抿着唇,听到眼前这个比男儿长相还要出色一分的女子语气里的郑重,知道她连他的情绪都这样看重,他心里其实是挺高兴的。   “没说什么,只是我一时想岔了。”终究不想将大师那句带有警示的话说出来。   “你想了什么?”   “……”   “你不说,那么你说那个秃驴说了什么。”   刚刚还与他说着大师,现在竟然叫上了秃驴……姜如温脸色一红往四周看了看,就怕被谁听到她的“胡言乱语”。幸好他们是在这岔路口的小石山旁,没人路过。姜如温难为情地说道,“大师没说什么不好的话,我只是有点疲乏了。”   李檬一听佳人累了,什么签文秃驴立马丢到边儿,伸手恨不得将人抱起来,招到佳人白眼后只能遗憾得半扶着他,“累了吗,要不要我抱……背你下山?”   ……   姜如温在回家的路上也是备受照顾,而且她也不忘记带着他在食肆里吃了点东西后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梨木打造的车厢,贴着李府标识的车架停在姜家门口的空地上半盏茶了还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也幸好姜家落户在地方安静没什么人经过,不然肯定会遭人围观。   马车中一片安静,李檬替刚醒来的姜如温整理好外袍和发髻,“回去好好休息,今夜我……”   姜如温眼睛低垂,看着她认真给他系着腰带的手,闻言轻声打断道:“今夜便不要翻墙来了,我会很早休息的。”见她手上不再有动作之后他便起身要下车。   李檬扯住他的衣袖,“且等等。今夜不去找你了,你要不要抱抱我?”   姜如温一怔,继而脸色一红,这人真是……   忽然间他便落入满是清凉薄和味道的怀里,坚定又柔软。   李檬这一揽,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柔柔还有些温热,他的身体也是让她心悸。她忽然想到怀中人如果娇气一点她一定就不会放他回去了,禁不住侧头在他脸侧落下一个亲吻。   姜如温耳尖发红,环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挠。   李檬没在意似的继续抱了好一会才松开他,“好了不撒娇了,下车吧。”   姜如温瞪:“谁撒娇了?”   李檬捏捏他的手:“嗯,我撒娇了。”   姜家的守门人看着停在门口路对面的马车心中计较了一番,正想要不要上前问问就见一人掀开车帘跳下车,竟然是一个比她家公子长得还精致的人,而且后来出来的还是家里大公子!   大公子竟然由一个女人送到家门口了,守门的婢女立马就想到了那是和姜家公子说亲的李小姐。   忆起他们还在车内待了那么久,心中忍不住燃气了八卦之火,更甚者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俩人的面容和服饰,还是一直守在门口等候的书义先回神,立即迎了上去。   “公子。”   姜如温站好后在书义的搀扶下向李檬道谢,“谢谢卿瑜送我回来,我进去了。”   李檬笑着点点头,等人进了大门不见身影后才转身上车调头准备离去,这时迎面而来一辆姜家的马车。   精致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带着幂篱的男子,前后跟随着几个小厮,看这幅架势便知此人正是出门会友的姜如玉。   在姜如玉下车后抬头的一瞬,李檬不做多想已经跨进了车厢吩咐车夫起驾。   看到姜如玉她便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身影,她想她还是再去寺里一趟才好。   姜如玉看了眼远去的车影,随口问了句,“家里有谁来拜访了吗?”   前去牵马车的女侍摇摇头,“没有听说。”   “刚刚那是?”明明他还在车上时便见那烟青色身影站在他家门口,等他下来却无视他直接走了,且不说那人是不是来拜访他们姜家,就算只是路过,常人这样马车碰面了,主人也会在上马车前打声招呼吧,现在竟然有人如此无礼啊。   “回公子,刚刚那位是李知事府上的李小姐。”   “知事……李檬?”姜如玉轻声反问了一句,也不需要人回答,一边往正厅方向走一边问道,“我娘爹他们在家吗?”   “回公子,家主和正君还未回来呢。”   “听说今天母亲和父亲他们是去李家把亲事定下来?”   在一旁的婢女不好答话,毕竟她知道前阵子姜家还一派喜庆得以为二公子要嫁到李家呢,姜家的下人基本上也是今天才知道定亲的是大公子。   下人们没回答姜如玉也不在意,随即问道:“姜如温呢?”   “大公子这会儿应该是在蒹葭院了。”   “嗯。”姜如玉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回院子吧。”   不说姜家各人心思,离开姜家的李檬趁着夕阳落下前打道去了南云寺,首先便是去找到白天替姜如温解签的大师,搞清楚下山时让姜如温心神不宁的原因。   大师像是在专门等她,直接有人引见她去了一处厢房,香烟袅袅,李檬与大师密谈了一番后便晕乎乎得回府了。   南云寺得到高僧还是有的,那大师虽然没细说,却是告诉她往事如尘,前事不要追究,字里话间的意思就是让她珍惜现在。   且不说自己重生的事被人知道了她心里是什么想法,但另一个消息却是足够把她砸晕的……    ☆、真相   虽然说前世如风如尘,但能知道前世自己怎么出事的,相信谁也想知道吧。   李檬已经不关心为什么六皇女也重生了,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成为活死人和六皇女有什么关系。难道真是因为她截胡娶了她的小侍?   李檬从南云寺回来的第三天,她才在客栈处找到六皇女。   二十四岁的女人,眉目间带有皇室之人的特头的威严和贵气。   据她前世的几面之缘,李檬知道皇女长得比乐城中的大部分贵女都要好,虽说她从十四岁出来游历到现在十年,但却更让这个女人有吸引人的魅力。   她的生活追求、生活方式也的的确确让很多男子也心生崇拜,这也是在前世为什么对妻主要求极高的乐城第一男子姜如玉在仅有半月之交时便决定远嫁与她。   皇女一身贵气的紫色云纹锦袍,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玉冠挽起,与时下女子一样的打扮,但她一路走来周身的气质却足够迷煞旁人了,这已经让好几个藏在酒楼窗户边往这看的男子羞红了脸。   六皇女直接把李檬请进了房间。   “你找我干什么?”皇女待人出去后竟然亲自给李檬倒了一杯酒,前世她俩是连襟的关系,曾凑一起喝过几杯。看这熟悉的动作李檬便知道,她这是不打算隐瞒自己也重生的事情了。   李檬直接往对面一坐:“你怎么死的?”   “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啊。”   “难道你是睡一觉就回来了?”   皇女无话,她还真是死了后回到二十四岁的。   “不说这个,你找我干嘛?”   李檬也绕弯子,直接问道:“前世是谁暗害我的?”   二十二岁,就像是到了刚刚开春季节的年龄,忽然就被害了,一躺就是十年,不管是谁都会不甘心吧。皇女看着现在才十六岁的李檬,着实为前世的她怜惜了一把。   谁能猜到让她变成这样是自己的枕边人下得毒手呢。   上辈子皇女寿终正寝后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二十四岁,而在一年她唯一做过比较有意义的事便是来了乐城,然后有了这么一个貌若潘安、处处惹桃花的连襟。   她想啊老天让她重生到这一年,大概就是想让她提前来解救一下李檬的吧。   哪里想她这还在路上,那边她已经迅速的和人家定亲了。   “你和姜如温定亲是真心的?”   “废话,不喜欢我干嘛上赶着要娶他。”   还不是认为你知道前世是被他害的想娶回来折磨……   “那你就别问我前世谁害你了。”   李檬恍然大悟:“难道……还真是你给我下的毒!”   “噗。”皇女喝进去的酒当场就喷了,“你怎么会这样想你的连襟!”   李檬嫌弃得把脸上的酒水擦干净,也不生气,“你不是怪我破坏你娥皇女英的戏码嘛。”   “那你怎么不说是你招惹了春岚院的契儿呢。”   契儿,即花楼里的魁首。   李檬一呆,她和那契儿可从没有越界的关系,他俩清白得就像杜大娘家的水豆腐,除了白就是白。   “呵,你这话咋不跟你夫君说。”要不然也不会被灭。   李檬默,声音低下去很多,“所以说,是那契儿给我下毒的?”   “……”得了,就这样过吧,只要不再招惹别的桃花,傻姑娘一定能过好这一生。   看看前世她瘫了,人家不也爱得死去活来么,还把人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李檬大概是认定了就是那契儿害得她,于是不再和皇女纠结前世的事了,话题一转便问道皇女今生的打算。   皇女虽然有一副统领天下的面容,但架不住她只爱玩。   “既然你没有什么大事,那先去把姜如玉娶回去吧。”李檬建议道,“这样我也能快一点把温儿娶回来。”   “再说吧。”皇女进城前就和小姑子们打好关系了,不过现在口头上不想如她的意。   “别再说了,我已经和温儿定亲,迎娶之事当然也是越快越好,这一快,你家如玉在最近就要物色人家了。按照你那公爹的性子,你不快点,今生我们可就没有连襟的关系了啊。”   “说得好像和你做连襟是我莫大的荣幸……”   “不是荣幸,你也老姑娘一个了,能早一点就早一点。”   男人怕说丑,女人也怕说老。皇女不愉快得把人赶出了房间,暗自磨牙,直想把她这婚事给搅了。   ……   李檬出客栈前点了好几样客栈里的特色肉干和干果,特色菜过阵子直接带人来吃,这肉干粒做零嘴应该不错。   待小二把东西打包好,李檬直接让小荷给姜家送去,而她则转身找高繁意喝酒去了。   皇女那话她哪能听不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概是前世自己真的太浑了,才会让这么一个温和的人要以这样偏激的手段对付自己吧。   高繁意见她一个劲地喝酒也不说话,心中纳闷,这几日不是刚和心上人定亲了吗,怎么还愁起来了呢。   见她要开始倒第三壶,高繁意赶紧夺过她的酒杯,问道:“你别喝了,且说说怎么了。”   “繁意啊,你说我对你那么好,哪天我捅了你一刀,你会不会和我绝交?   “……”高繁意白眼,“你什么时候对我好了,小时候抢了我竹马表弟我都没怪你。”   说起来这也是个趣事,三年前高繁意的表弟来高府寄住,十岁的小家伙长得清秀可爱,高繁意都开始拿人当媳妇养来着,李檬这一来二去就把人表弟的心给勾走了,勾走不说还不负责,虽然后来被高繁意“挑拨离间”的大姐给娶走了,但在高繁意心中,过错方最大的就是李檬了。   “你想和你表弟成为一家人,这表弟都成姐夫了不也还是一家人嘛。”   “……”   “况且,你夫君不是在骠骑兵营里等着你吗,早点去娶回来啊。”李檬嘟囔,“哦,你还没说原不原谅我呢?”   高繁意见李檬醉得连话都开始瞎说了,赶紧把剩下的酒壶都挪开,连哄带骗把人扶出酒庄,“行了行了,不喝了,醉成这样。不就是捅我一刀嘛,谁让你是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姐妹呢,只要你往后好吃好喝供着我就原谅你了。今晚就宿在我家吧,懒得送你回去了。”   “我怎么能住你家呢,如温还等着我睡呢。”   “大小姐,姜公子在姜家都睡着呢。”   “他怎么回娘家了?”   “……”算了,我跟醉鬼计较什么。   ——   姜家。   今日姜家两位小姐回来了,吴世慕开心得吩咐了奴婢们布置了一个洗尘宴,正好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吃晚宴。   听到外面通传让自己到正院去吃饭,姜如温疑惑地放下绣着的香囊,“突然怎么会叫上我?”   他是知道姜素和姜静回姜家都会大办一场席宴,请他一起倒是头一次。   书义接过姜如温手里的针线,“说是家宴,公子换一件衣服再去吧。”   姜如温点点头。   他来到正院时正好与姜如玉一起进入正厅,姜素和姜静比意料中要早两个时辰到家,他们进来时便被吴世慕告知她们去换洗衣物了。   姜如玉点头,在吴氏身边的凳子坐下,姜如温则坐在姜如玉边上。   姜素姜静的貌随了母亲姜和,而且一年几月在外奔波,蜜色的肤色显得有几分英气。   姜如温和姜如玉见长姐们进来,立即起身纷纷给两位姐姐问了礼。   姜和随意地与两姐妹说了两句便宣布开宴,吃饭期间倒还算和气。   男子一般胃口都不大,姜如玉更甚,稍微几口之后就停了箸。   姜静的座位正对着姜如玉,开始没几刻就见自己弟弟停筷子了立即问道:“二弟是菜不合胃口吗?”   姜如玉捧着茶杯摇摇头,“二姐不用管我,我正要瘦身呢。”   “二弟又不胖。”她是搞不懂这些儿郎一个个追求蒲柳之姿的心思,也不打算搞懂,但也知道不健康的饮食容易生病的道理,“还是再吃一点,不然你这体质弱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大姐,二姐又在取笑我。”姜如玉一听就向姜素告状了。   “如玉不能怎么说你姐姐我啊,我可是为你好。”   “你见过哪个女子喜欢一个粗腰的男子吗!”   “诶,娘亲阿爹,你看看你儿子羞不羞,现在就在讨论喜欢不喜欢的事啦……”   吴氏给边上的儿子夹了一块糕点,含笑道:“好啦,让着你弟弟些。”   姜素也顺便给姜静夹了一筷子菜,“不要闹你弟弟。”说着抬眼便看到安静吃饭的大弟姜如温,起身夹了一块鱼片放到他碟子上,“大弟不要拘谨,这鱼肉不错。”   姜如温立即放下碗筷道谢,“谢谢大姐。”   “嗯。”   见大家伙儿都吃饱后,姜和宣布了一件事:“城主给我们家下帖子,说是城主正君的邀请,到时候如玉和如温就随你父亲去参加。”   吴氏拍了拍裙角,“妻主可知是因为何事?”   “好像是乐城来贵人了。”但那个贵人是谁,她还不清楚。   姜素倒是出乎意料地知道,“母亲说的没错。今天到乐城来的人是京中六皇女。”   “皇女!”吴氏惊讶地掩唇,“素儿可确定?”   “当然确定了,殿下进城前还曾和我们一起住过同一家客栈呢,那时我和姐姐正处理一些生意上的问题。”姜静声音中气十足地肯定,“她还曾说过回城再聚这种话,没隔几天我们的事情顺利完成回来了,现在又听闻城中来了贵人,不是殿下还能是谁。”   姜素点点头,确认事实不假。   吴氏第一个便想到这个宴会十之八九是因为皇女,心中也庆幸自己儿子没有定亲。   他能想到的其他人也想得到。   姜和愣了愣,倒是想起姜如温在前几日就被定下的事,“那后日大郎便不用去了。”免得生出事端。   “是。”姜如温听闻六皇女会选夫心中其实有些不安,不是说自己有多绝色会入什么皇女的眼,仅仅只是怕会多出一些麻烦事,幸好他不用去了。   姜素听到姜和提起姜如温的亲事,一时有些犹豫,“母亲,大弟的婚事是不是定得太匆忙了?”   厅内静了一瞬。   却是吴世慕先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按素儿的意思,那皇女难道是想要收了大郎?”   “有何不可?”姜素直接道,“两兄弟同侍一位妻主又不是不可。”   “他……”吴世慕指了指坐着的姜如温,又指了指身边的姜如玉,“我儿怎么都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妻的!”在座的谁不明白吴世慕停顿的那一瞬间是在说谁?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不管嫁怎样的贵人,身份地位还是不同的。   室内彻底没有了声音,姜如温心中一凉,心道大师说的姻缘不顺莫不是就是这个事?若是一不小心被人嘴碎传出去姜家二子要共侍一妻,李檬怀疑他与皇女有什么,那他俩……   “好了,无凭无据的话不要再说了。”姜和打断室内的安静,摆摆手起身先离开,“且散了吧,素儿和静儿随后到我书房来。”   “是。”   姜如温心神不宁地往蒹葭院走,正好听到府外李家送东西过来了,在收到小荷送过来的零嘴后他便知道今夜李檬不过来了。   从南云寺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只派小荷送礼物,她没有来看过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荷也不知道,以前小姐腿不好都天天想着爬墙偷香窃玉,现在定亲了反而更规矩了确实不符合小姐风格,“小姐最近忙着些事情。”   姜如温见她也不知道,便不再询问,想想还是写好一封信让小荷转交。   等小荷走了后,他才提着礼盒回了房间。   礼盒里一些吃的,一条玉带,还有一本最新的话本,大概是用来给他打发时间的。    ☆、宴会      姜如温还没等来李檬,先等来让他参加宴会的消息。   不是说那宴会请的是未嫁的儿郎么?   “城主的儿子明日生辰,提前请大家前去聚聚。”   原本的相亲宴变成了生辰宴,组织者从城主夫妇变成了城主的公子,师出有名,姜如温是不得不去了。   在偌大的院子里,聚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妙龄儿郎。   最近城中贵人的身份被大家猜了又猜,前阵子还说城主要为贵人办一个小小的欢迎会,今日城主的小公子给世家公子小姐发来请帖请参加他十五岁生辰,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此次宴会的不一般,而且知道今日去的姑娘们不是富就是贵,他们便恨不得把自家的儿郎打扮成花儿一样再送出门。   所以,李檬和高繁意这一路进来,看到来祝贺生辰的男儿无不盛装。   “说是给李公子庆贺生辰,实际上还是给那贵人相亲的吧?你说这贵人有多贵,城主还专门请我们这些人来陪衬。”高繁意递了请帖被请进进门后便找到同样一个人无聊喝着茶的李檬。   “管她多贵,反正没你的事。”   “怎么没有,乐城的好男儿都在这,没准今天我能被哪家公子哥看上呢。”   李檬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高繁意无趣得摸了摸鼻尖,“说笑呢,我可不喜欢这娇弱的男人。”   “哦,那你要去兵营里找你未来的正君了。”   高繁意:我总感觉我的小伙伴要我去当兵。   院里的男儿们扎堆在花园处,而女人们则被城主家的小姐叶心颜带领去了正厅。   “大家稍坐片刻,我弟弟的生辰宴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大家先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吧。”叶心颜让下人们把提前准备好的食物果盘都端了上来。   高繁意正对着的人便是姜家姐妹,看到她们俩正交头接耳说着啥,想到自己好友的未婚夫便是人家的弟弟,她推了推坐旁边的李檬:“喂,你怎么没去接你未婚夫一起来,反正你俩的关系也合适。”   李檬正要拿水杯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回道:“姜家有马车统一过来。”   “那你见着他了没?”   李檬不答她。   前几日醉酒醒来后,一直到今天近五天时间她都没有去约过姜如温了,若说不想见他那都是假的,但自己却受前世影响,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害过自己的“凶手”。   “你这几日天天往我家跑,该不会是和妹夫闹矛盾了吧?你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不对劲了。”   李檬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我且问你,如果我哪天从你背后捅了你一刀,等你伤好了你原不原谅我?”   “你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嗯,我有问过吗?”   “你喝醉的时候问过了。看样子你俩是真的出问题了啊,如果你不喜欢他了,娶回来你便放着呗,反正你家也不缺他一口粮。”高繁意自己处理男女之情便是这样随意,也不见得出什么事啊。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如果爱上一个人,哪怕他给你喝□□你都会觉得他在喂你喝蜂蜜,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事,徒增烦恼。”   李檬忽然醒悟,上辈子就算姜如温下毒了又如何,今生是今生,纠结前世的事纯属在浪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   高繁意见好友不在郁郁了也放心了,指了指对面,“既然想通了,要不要和对面你未来姑子打打招呼?”她还蛮想和那两位接触接触,毕竟那是乐城第一公子的亲姐姐们。   李檬看过去,正好见姜素举杯,她立即也拿起茶杯示意碰杯。   待两人喝完,又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见证了这一时刻的高繁意:……这招呼打得她都得服。   院子里边。   天公作美,今天的天气不燥热,甚至还阴凉带点微风,在院里的亭子里坐着聊天的男儿们不用担心自己上的妆容晕花,所以大家都很自在。   在亭子里,有的人相对而坐闲聊着,也有人正在博弈。   “你可真厉害,人长得美,琴棋书画也不输任何人。”被夸的人正是乐城第一公子姜如玉,他刚刚与某位世家公子下了两局棋,他竟然得了完胜的好成绩,自然有的是人佩服。   “姜公子才貌双全。”其他人也是陆续夸赞道,“谁人不知姜二的字画在乐城都有拓本,在书馆里还设置了专栏售卖,这第一的名号也不是随便叫来的。”   在店里卖的字画要么是书法大家要么就是画艺超群的女人,而姜如玉一个男子竟然也有书画在贩卖,可见其能力有多强了。   其中一人酸道:“自古说有其子必有其母,姜大人也是教得好,却不知道姜大公子才情如何?”一听你便是要姜如温也露上一手,   众人一默,或有人看向凭栏边坐着的姜如玉,或有人看向众星捧月在人群中间的姜如温,整个院子好像都静下来了。   在乐城,远近闻名的是姜二公子如玉,有对比才能凸显出一个人的优秀,而大公子便是那个比下去的人。   只要说到姜如玉的才貌双全,谁都会想到大公子草包到只有一副比常人好点的皮囊,毕竟乐城每年两次的男子才艺比拼,姜如玉次次夺魁,而姜如温则从不现身。   现在有人要求姜家大公子来露两手,也是存在看姜家笑话的心态。   姜如玉不动声色地看了姜如温一眼,他父亲不太喜欢这个庶子,但该有的教学,还是有请夫子教上一教,虽然他从没有见识过他的学识才艺,但应付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太差的吧?   姜如温确实上过学,吴世慕大概是随便给他找来的夫子,仅教会他识字;而他如今会写会画,得亏于自己偷偷旁听过姜如玉的课,虽然不精,但好歹拿得出手。   现在听到自己被暗讽,他也不恼,语气温和回话道:“自是比不过二弟的。”却也没有要露一手的想法。   只要不是找茬,姜如温这一说自然就不会有人勉强,但偏偏存着心思的人不少。   城主之子叶心蓝比外人知道得多,宴会是皇女说要办的,只是借了他生辰的名义。   贵人相看佳人,佳人自然是越优秀越好,现在姜如玉把大家的风头抢了,他定是要想办法让人给压下去,压不下去那就找兄弟拖个后退也是好的。   他假装没看到姜如温的拒绝,自顾得说道:“今日棋也下了,茶也喝了,我叫人搬来案桌,让我们与姜家两兄弟会一会?”   半个宴会主人发话了,众人哪有不应的道理。   等下人把案桌搬到了院子里,放置好砚台笔墨宣纸后,众人便都从亭子里移步过去,花花绿绿的十几个人聚在一起的风景都要比院里的花朵还要有看头。   皇女还没到,高繁意和这些文人唠嗑得无聊,正被叶心颜带领着逛她家的小书楼,而这楼阁一上二楼,透过窗子就能看到叶家小半个院子,这楼阁上的人一转眼便看见院子里聚在一起的儿郎们。   “嘿,你猜猜他们在干嘛?”高繁意碰碰李檬肩膀,指了指窗外。   李檬转身看去,正好看到那花花绿绿中白色的身影,甚是耀眼,转而一想自己的未婚夫应该也是来了,视线一转便看到了那蓝色的倩影,李檬一哂,唔,一看他便是没有打扮过的。   男儿穿衣也有讲究,若是盛装打扮,都会选靓丽又浅的衣物,头上再选白玉、金银之流的发簪;而若是对宴会不感兴趣但却又不能失了礼仪,那就选择蓝色衣着和木簪。   高繁意也发现了:“你那夫君倒是个好的。”一看就是容易知足的人。   李檬还没说话呢,耳尖的钟欣嗓门倍大,一张大脸一下子挤到了两人中间看向窗外,“李妹妹的未婚夫也来啦,在哪里?哦,是不是那院子里?哇,花花绿绿的,那么多俏郎啊……是哪一个,那个白色身影?众姐姐还没见过妹夫真容呢,看这打扮可真俊俏,把其他的都比下去了。”   被挤开窗边的李檬、高繁意二人:“……”   被钟欣这一闹,剩下的女子都没了聊天的乐趣,有人直接问向叶心颜,“你父亲趁此机会给多少世家发过请帖,看这些人数,乐城的好男儿都被叫来了吧?”   要说请儿郎们来赴宴便用给小公子祝贺生辰礼这招,而女子们来赴宴,十之有九则是因为皇女才过来的。   “哎,这皇女咋跑到乐城来选君了?”   “是啊,这样一来,我乐城又得少掉几个郎儿了。”   乐城不像京城,生得好家世好,知书达理的子弟可不是遍地走,她们也是蹭了皇女的福,得以一次见全那么多。   好端端得,这皇女怎么想换清粥小菜尝尝?   这大概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李檬知道了,那女人心中想法估计跟她一样,急着把上辈子的人定下来。   女人的谈资除了正经事还少不了谈男人,现在话题都转到了谁家少年有幸能够一举成为皇夫。   “这哪里还要猜,定是姜小姐们的弟弟能得到青睐啊。”   众人看向姜素姜静,好似已经看到姜家飞黄腾达的模样。   不等她们去恭维姜家姐妹,就听到下人通报皇女过来了,皇女进来,李檬一看她那衣服颜色,差点要笑场了。   二十几的大姑娘穿上偏水粉色的衣袍,在这十五六岁的姑娘中竟然毫不违和。她还是两生有幸才能够看到皇女扮嫩的时候吧。   皇女一进门便听到一声咳嗽,隐晦得向李檬这边扔了一个白眼后自然得入座,等大家都陆续坐好后,她直接看向姜家姐妹:“我们又见面了。”言语间尽是熟络。   她们在金历城相遇,在回乐城的路上有一起待过一段时日,也算是有些交情。   姜素和姜静一起向皇女恭礼:“我们也是有福气,回个家还能和皇女碰到一起。”   三人简单的对话后,皇女便和众人都聊在了一起,说说游历碰到的趣事,聊聊乐城好玩好吃的地方和东西,再一起互相夸一夸,夸完之后再聊聊国家大事,聊聊科举应试,直到下人过来请她们移步花园。   一众人到了院里,正听见儿郎聚在一起讨论谁的图画得最好,见她们过来,他们都略微害羞得行礼问候。   皇女看似是和大家讨论作品,主要还是在和姜如玉你问我答,其他人大都成了陪衬,也就半个主人的叶心蓝能靠得近些。   其他儿郎虽然也想和皇女近距离接触,奈何女方无意啊,好在来这里的女人不止一个,转眼间便是男女三三两两做一堆在聊天。   李檬错开几人,抬眼便见自家男人站在人群后面,低着头看着脚下踩着的鹅卵石,尽力得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见皇女像是要去亭子里“谈情说爱”,她则绕后拦住了心不在焉的姜如温。   而没想过能在这里看到李檬的姜如温被这一拦,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惊又喜,直愣愣地看着她,竟是舍不得转眼。   好吧,她感觉自己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噗嗤。”高繁意是最忍不得笑,见两人情意正浓,乖觉地走开,“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啦。”   李檬见前面的人都往亭子那边去,没人注意落后的他们,她扯着他的袖子往假山旁的空地带,还没等人站好,她便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脸上略窘,“你可别这样看着我。”黑溜溜的眼睛就像发着光,明亮又专注得直教人想亲它。   “……”姜如温陷入黑暗中才清醒过来李檬是真的出现了,纤薄的唇微抿,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劲,忽然抬手握住那只覆盖在他眼睛上略冰凉的手,“我很久没见你了。”声音细细得就像猫叫,语气里说不出来的渴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也深有体会了,现在他只想把前几日的思念都补回来。   李檬:好吧,败给你了。   放下手的后果便是,她要“承受”他火热的视线。   李檬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的一方池水,解释道:“我前几日有些事便没有去看你。”   “嗯。”   “想着你今日会来,我便也来了。”   “嗯。”   “你怎么没好好打扮一下,我都没见过你上妆的模样……当然,你平常不上妆的时候也特别好看。”   “嗯。”   “……”李檬从池水那边收回视线,一看他便还在发愣,恶作剧一问:“你爱我吗?”   “嗯。”   “我也爱你。”   “……嗯?”姜如温恍惚,“你说什么?”   李檬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摇了摇头,笑着回握住他的手。   啊,真可爱。    ☆、想到什么      李檬正在这处接收着来自姜如温的炙热视线,亭子那边嬉嬉闹闹得好像在准备什么活动,原来是宴会可以开始了,城主大人亲自过来请皇女以及各位客人们去已经准备好酒水的正厅里就坐。   李檬见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光,倾身在姜如温脸颊上一亲,“好啦,我们也去正厅。”   冷不丁地被亲了一下的姜如温瞬间看向四周,见周围就剩下他们俩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这是在别人家里,你也不怕被人看到。”   啧,你刚刚含情脉脉看着我的模样可不比我亲脸颊来得胆小啊。   “我刚刚……只是……”大概是看出李檬眼里的意思,姜如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也没有矜持到哪里去,红着脸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视线再也没敢与她对视上了。   李檬牵起他的手,带着害羞得不像话的人往院门走去,话里一本正经,实则眼里的打趣藏都藏不住:“无事,我这辈子都是你的,等宴会散了,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姜如温恼羞成怒,挠着她的手心,嘟囔道:“我才没想看你。”   李檬不揭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进了大厅。   众人忙着入座没有看到这一对牵手的鸳鸯,高繁意哪里会看不到,见李檬让人将姜如温引入座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座位上便是无语:“你们在院里没有腻歪够啊,你这样也太打眼了吧?”   “自己有这么一个娇娇儿,腻歪一辈子也是不够的呀。想想你身边……哦,你大概是体会不到了。”   高繁意脸上一木,直觉自己嘴巴里冒酸:……算了,她还是不要跟情窦初开的人计较了。   坐李檬边上的还有钟欣,隐晦地打量了下对面的某位少年,凑身过来:“李妹妹你有福气,我瞅着这一圈少年中就你夫郎最可爱了。”   从进门时她就注意到李檬身后的少年了,也不知前一刻俩人说了什么,少年又羞又恼的模样很像炸毛的猫,怎么看怎么萌。   李檬就好像是听到人家夸自己一般,高兴得跟钟欣碰了一个杯:“谢谢夸奖。”   “李妹妹几时定亲的?”   “不久前。”   “那不是明年就可以成亲啦?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吃喜酒。”   “一定一定。”   高繁意见俩人像是一见如故的模样都无力吐槽了,敲了敲桌子示意前头的城主大人有话说。   城主大人看起来便是一个威严十足的女人,脸上笑容一收完全可以吓住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们,不过今天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罕见地在她刻板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儿心蓝的成年礼,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说着举杯向大伙敬了一杯。   大家陆陆续续送完礼,宴会才慢慢开始。   敬酒、饮茶、歌舞……   这一天就在推杯换盏中过去,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大家猜测的皇女会不会趁此看上谁都没有发生,她们好像就真的是参加了一个成年礼。   当然,半个月后大家就不会这么想了。   宴席散,大家都陆陆续续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李檬要等人出来,倒还没走,高繁意留着一起等倒说得过去,相交不深的钟欣却也留在了原地。   高繁意看去就见钟欣暗戳戳地询问着李檬:“你夫郎好似与杜公子交好,咱们都是朋友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牵牵线。”   李檬看过去便见走来的姜如温正和边上的人聊得欢快,不管谁看都觉这俩人关系很好。   好像刚刚宴会上他俩也是坐在一桌的。   李檬白了钟欣一眼,难怪她刚刚一个劲地与自己套近乎,目的在这!   “不要想了,你口中那位杜公子已经定亲了。”   钟欣恐:“……你怎么知道?”   高繁意插话:“你怎么没看到他的腰带?”一般少年腰上的配饰都是一枚玉佩或者是绣的香囊,只有定亲或者是成亲了的才会在腰上系这双玉佩,她是没有希望了。   李檬不管钟欣伤不伤心,见心上人过来了立即迎上去,“今日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我大姐……”   “无事,我已经和她们说过了。”   在旁的杜公子见新朋友有人来接了,与李檬道了声好后便先告辞:“如温,我先走啦。”   钟欣便眼巴巴地看着佳人无视她蹁跹地上了马车,心中暗自流泪,为什么他和李檬说了四个字,到她这就一个眼神都没有!   高繁意:啊喂,他也没和我说高小姐好啊!   高繁意暗中推了推她的肩膀:“够了啊,你这眼珠子粘在人家身上也不见得他会看到。”   姜如温听言,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钟欣和离去的马车。   李檬见他疑惑,却也不好解释说有个女人看上了你那有妇之夫的朋友吧,故而当作没看到。   李檬牵着他先上马车,“现在时候还早,去我书房看看书可以吧?”   姜如温温顺地点头,仰着小脸对上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让小荷送来的游记我都看完了。”   李檬在他身边坐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真乖。”她知道他爱书,尤其是各种地域风情、游记,“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游玩。”   姜如温惊喜掩饰不住,“我想走遍大江南北,去看看真正的江南烟州,这算是我的愿望之一。”   “嗯?”想起自己还欠他三个愿望,没想到这样能让他说出一个,“这不算在其中。”   “要的!”姜如温虽然时候严肃了下来。一个已婚男儿想要出远门,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公公婆婆在世的就更没有可能了,你要替自己的妻主照顾公婆,“承诺了的是一定要做到的。”   再严肃的语气也会被这气鼓鼓的包子脸给破坏掉,自家媳夫怎么那么萌?   李檬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好,为妻一定做到!”   姜如温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逗他,脸色刷地红了大片,羞恼地转身背对着她盯着窗口浮动的帘子。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李府去,钟欣和高繁意在路口的时候就先行告别了。   一个想要借酒消愁,一个概是君子做陪。   李檬见钟欣耷拉着头略显失落的背影,上车坐好后问向姜如温:“宴上见你与一公子相谈甚欢,聊了什么?”   “都是男儿间的私话,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唔,多了解你更好地讨好你啊。”   水灵灵的猫眼先移开,微侧头盯着她领口的纹绣,囔囔道:“……就会哄我开心。我知道你是想替刚刚那位绿衣姐姐问的。”他都看到了,在席间就李檬她们那一桌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   杜倾言是独子,平常朋友也不多,这次来参加宴会还是他母亲希望自己多交交朋友,倒是与不爱出风头的姜如温一见如故。姜如温见他佩戴双玉以为也是已经说了亲事的,自然也觉得俩人更有话题,聊着聊着就聊起了自己的未婚妻。   “那一桌便有一个是你的未婚妻吧?”杜倾言指了指李檬那桌。   “嗯。”   “那绿衣女子?她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好,总看向我。”   姜如温脸色一红,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中间那个才是。”   杜倾言了然,“那那个绿衣便是真看上我了。”   姜如温留心一看,发现李檬身边的女子自以为别人不会发现似的一直往这边偷窥也是囧,不过忽然对上李檬的视线他也不好意思多看了。   杜倾言把玩着腰上的双玉:“此前便见她牵你进来,听你这么说倒是对你倒是有心,不过你那妻主长得也太惹桃花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管束着她。御妻之道,这个我可以教你。”   虽然说他也还云英未嫁,但挡不住自家的爹深谙此道,顺带地也会教上他一教。   姜如温自然也看到了好几个英未嫁的少年私下对着李檬评头论足时羞红的脸,接下他的好意,更加也好奇:“倾言哥哥的未婚妻如何?”   “……唔。”杜倾言将口中的果皮吐出,“看到那绿衣女子了吧,我瞅瞅她上不上门做儿媳。”说着扯了扯自己佩戴的双玉,“别看我带着俩玉就以为我说亲了,这是我娘怕我来个宴会被哪头猪给拱了。”   姜如温:“……”看样子那绿衣女子是那头猪了。   ……   姜如温想了想,微微倾身凑到李檬耳边,“倾言哥哥说,他娘亲才不舍得他嫁,他家要招个上门的。”所以,那双玉带着也是用来迷惑人的。   李檬听言也是无语,不过相比较别人的事,自家心上人吹在耳边的气息更吸引她的注意。   李檬单手一揽便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俩人一下子变成了面对面坐着,李檬双手抱住他的腰,忽而在他唇上轻印了一记:“你唤我一声‘姐姐’。”   姜如温被她一言不合就抱人的做法吓得攀住她的肩膀,没来得及拒绝这么亲昵的坐法又被她亲了一下,心神俱飞之时被要求着叫她“姐姐”……他都还没有缓过来呢。   姜如温愣愣地靠在她身上缓冲着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脏。   李檬以为他拒绝,额头相抵又是一记亲吻:“唤不唤?”   “……卿瑜。”   又是一吻,“不是,叫‘姐姐’。”   姜如温红着脸嘟囔地叫了一声。   李檬在他粉嫩的唇上一压,“我没听到。”   姜如温抿了抿不知道被亲了几次的唇,恼得直接凑到她耳边:“姐姐!”这下听到了吧!   李檬笑出了声,他声音怎么可以小得就算凑到她耳边都像蚊子叫。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称呼,然而此时此刻却觉得很是暧昧。   李檬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自然地亲了亲他闭着的眼,经过鼻子,来到他的嘴角。   心上人的甜言蜜语更像是开封了老酒,仅仅是香气就能让人沉醉。   李檬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囔:“很甜。”   两唇相贴的距离近到李檬只是说一个词他都能感觉到打在他唇上的呼吸,李檬在他唇瓣上研磨了片刻,忽然道:“我们接吻吧。”   说罢,撬开他唇,攻入城池。   车厢内的空气都带着热气,姜如温感觉自己处在一个蒸笼里,额头冒着香汗,急促的呼吸声,溢出眼泪的双眼迷蒙,纤细略薄的唇也被折腾得又红又肿,□□在外的肤色更是一片红晕……   李檬替软绵绵的某人拢了拢被她拉开的衣襟,轻轻地啄了下他红肿的双唇,安静地抱着他等俩人都平复下来。   幸好这段路不是很长,不然俩人估计还能做到更过分!   从大门口到书房,姜如温一直低着头就怕被人发现什么。   实则都觉得自己发现真相的下人们:看,自家小姐在未来姑爷的脖子上种了草莓。   李檬吩咐下人准备些零嘴到书房后,走到正在书架前挑选书籍的人身边:“有没有想看到书?”   不要看他在书架前好似认真的挑书,实则他在发呆。   听到李檬的声音他才回神,神色莫名:“我想要学下棋。”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学棋,但心上人难得想学点东西,她还是乐意给予支持的。   于是,李檬以为的红袖添香变成了教学课:她教他下了一下午的棋!    ☆、成亲   半个月时间说长也不短,皇女参加了一次宴会后便行踪成迷,在大家以为这贵人已经悄悄离开乐城了,哪里想驿站忽然发出了喜讯,皇女与姜家要联姻了!   嗯,毫无疑问,皇女要娶的人就是姜如玉了。   而造成乐城少年一阵轰动的正主之一正在李府。   李檬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文书,是已经正式盖了皇印的婚书,上面很明白地写着“赐姜如玉为六皇女凤楠驸马……”云云。   一介商户之男能赐予驸马身份肯定不会像文字那么简单了。李檬猜便知六皇女答应过什么。   “出了什么条件?”   “提前做了闲云野鹤的散王爷。”   “还以为你抱着记忆重生想要做一番大事呢。”   “这倒不用我操心,太女管理下的凤梧发展不比现在差,上辈子争过今生就不惹是生非了。”   上辈子她们这些皇女可不知给太女暗地下过多少绊子,最后可不都是竹篮子打水?   大概是活过一世的人,反而不追求那种轰轰烈烈的人生了。   “倒也好,虽然不知道你上辈子过得怎样,这辈子肯定是会过得更舒心。”李檬把婚书卷好,斟酌道:“我看你俩的婚事定在明年四月,近一年的时间,难为你要等那么久。不过说起来,我该是要先把哥哥娶了吧?”   六皇女翻了一个白眼,话中说着替我遗憾,但脸上的喜色好歹收一收啊。   “你赶紧把他哥哥娶了,虽然乐城没有年幼之序嫁娶,但在京城还是蛮讲究的。”   “你这帝旨什么时候送到姜家,我便何时去去下聘。”   “就在这两日,我不在这乐城待太久,送完旨我就要去封地了。”   “那么急?”   怎么能不急,她还要在封地站住脚,明年带着姜如玉过好日子呢。   六皇女是个效率很高的人,说了两天那就是两天之内把“六皇女与姜如玉明年成亲”的事传遍了乐城。   姜家一片喜气洋洋,而姜如温的蒹葭院也因为李檬把婚期提前三个月换到了年底而变得忙碌起来。   现在姜家两个男儿都要开始着手给自己做婚嫁男红,姜如玉的嫁服有皇家专门的绣郎,许多新嫁郎的事都会有专人安排,他走走过场就可以了;而姜如温的嫁衣却只是喜庆的半成品,衣服上的部分刺绣还是要靠即将过门的新夫完成,以示贤惠。   李檬偶尔串门看到一次他坐在榻上穿针引线就是心疼,这等精细又伤眼的活儿她倒想也直接交给绣郎……   “虽然我的刺绣比不上绣郎们,但这是我们的婚服,况且我要做的也只是绣上些花边就好了,没事的时候绣一些很快就能绣好的。”传言都说,新夫给新妇亲手做上的嫁衣便是讨了个白头偕老的好彩头。   要不是他男红不擅长,姜如温都想全部自己经手。   人生难得有几件自己喜爱的事,李檬见他这么上心便也随他去了。   “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不要在烛火下绣,伤眼睛。”   “知道的。”   金秋九月,硕果丰收的季节。   从姜如玉的赐婚到姜如温提前出嫁,也不过是一转眼就到了的事。   这两三个月来,李檬除了看书、上书院,去的最多的就属于姜家大公子的后院了。   李檬往常都是在大家都吃完晚饭休息前后去蒹葭院坐坐,今日却是早了些,赶上了姜如温正在吃饭的时候。   书义看到李檬从墙头下来一点都不意外,很是镇定地帮李檬把吃食布置好便出了院子。   姜如温放下手中的碗箸,看李檬还穿着书院的衣服就是惊奇:“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想到一直没有一起和你吃过晚饭便早来了啊,正好赶上。”   “昨日你怎么不说,不然可以等等你。 ☆、并蒂莲   从姜家到李府,一个城南,一个在城东,不算远的距离,但李檬还是安排着人绕城一圈才回到李府。   李檬下了马,亲自来到轿门前,周围响起一阵不小的惊呼。   遵循风俗新娘要用脚尖踢了踢轿门给新郎来个“下马威”的,李檬却是直接半个身体伸进去,直接把人抱出来了。   “这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夫郎就是不一样啊,妻主竟然亲自把人抱出来了。”   “李小姐是个能托付终生的,姜夫郎有福气,妻主惧内啊惧内……”   围礼现场竟是被这两句打趣给哄闹了好一会儿。   姜如温整个人害羞地窝在她的怀中,心中庆幸自己头上还带着盖头,周围的羡慕、暧昧、打趣的眼神若是让他正脸看还真不敢。   李檬这几个月来的身手不是瞎练的,她臂力往上一抬,姜如温的头便直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李檬侧头和他咬耳朵:“听到没,你可有福气了。”   “……”姜如温可不敢说话,只能暗中挠了挠她的后背。   “嗯,我说错了,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是我两辈子修来的福气。   过火盆,踩瓦片,李檬都是一路抱着人直到正厅才放下来。   女人看着这一幕心里眼里可都是敬佩,宠爱夫郎也不是如此个宠法;而男儿看到更是满眼倾慕。   自此,这李檬的好名头在乐城传了一大圈,拔高了许多儿郎都对妻主的幻想和要求……   司仪将红绸交到两位新人手中,等时刻一到,便唱起了礼。   “一拜天地,天地为证,从此你二人结为妻夫,携手一生。”   “二拜高堂,高堂祝愿,祝愿你二人和和睦睦,子孙满堂。”   “妻夫对拜,新人对拜,从此你二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礼成,新娘子送新嫁郎回房。”   姜如温可以说是晕乎乎地被人牵着进了房,安置在床榻上。   相比较外面的闹哄哄,房间里就极其安静了,窸窸窣窣地他也只能听见脚步声,他不适应地握了握拳,忘了李檬还牵着他没松开。   李檬感觉到两手之间的湿润,取来锦帕擦拭着他手心里的汗水,“乖,松手。”   姜如温一怔,立即松开拳头随她牵着。   “新娘子该给新嫁郎掀盖头了。”媒公端着放喜秤上前,李檬接过,慢慢把心上人的头帘掀起来了。   李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他盛装的模样,上辈子也许有吧,却不曾记得。   但今日的这次却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一身红裳,衬得原本白的人多了许多红晕,也许这些红晕更像是害羞的。   额头正中间的红点与红唇对应,没有浓妆,却已经美得动人心魄。   而姜如温眼中的李檬,同样是一身红裙,勾人的桃花眼因为专注更是诱人了几分,乐城女子不爱妆,但妆束起来,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媒公见两人都是难得的好颜色,脸上的祝福和笑意藏都藏不住:“恭祝小姐和夫郎称心如意。”看俩人喝完合卺酒,媒公推推边上的看呆的小厮回神端着花生红枣递到新人面前,看到两人都吃了后又是一句唱礼:“恭祝小姐和夫郎早生贵女。”   ……   待一切礼成,小荷便带着媒公和小厮们都出门赏喜礼,留下新出炉的妻夫两人对视傻乐。   李檬双手捧着对面人的脸蛋,满是打趣:“诶,我家夫郎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勾得我心魂都要没了。”说完低头在他唇上亲啄。   “我很想你。”姜如温害羞地回抱着她,轻阖眼睑,微微仰着头感受着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很期待以后俩人的生活,或许她会一直这样亲昵地搂着他、说着爱语,周身洋溢着谁都能感受到的幸福气息……   “我很爱你。”不经大脑思考的表白忽然就呢喃了出来。   李檬一愣,想都没想直接把他推倒在床榻上。   床榻上的莲子、坚果铺了一床,姜如温这一躺痛得搂住她的脖子往她怀里钻:“额,痛。”   李檬赶紧抱起他,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背上轻揉,“妻主一时忘了,很痛吗?”   其实刚刚也是一时惊吓,倒没有很痛。想到之前他说了什么,姜如温红着脸埋在她脖子里,轻轻摇了摇头,“不痛啦。”语气藏不住的娇憨。   李檬抱着他不再动作,宠溺地说了一声“傻”。   俩人安静地抱着,享受这片刻温馨。   就在姜如温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想要睡着的时候,李檬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儿在房里待着,妻主去招待下宾客们。”说着一手还在他肚子上揉了揉,“你坐一会儿,我让小荷给你带点吃的,你可不要饿肚子。”   姜如温被她这一揉,一激灵睡意去了大半,温顺地点点头,“好。”   李檬与他交换了一个吻,便出去了。   姜如温则盯着床头的喜烛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太过激动,太过欣喜,脑袋一片空白,所以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直到有人敲门,杜倾言提着食盒进来他才回神从塌上下来。   “倾言哥哥怎么来了?”   “喏,给你送吃的呀。”杜倾言从食盒里端出热的饭菜,“你妻主怕你无聊,特地让人带我过来陪你聊聊天。”   其实按道理应该是让姜如玉来陪自己这个兄长说说话的,但人家是未来皇驸马,而且他们这兄弟俩人的关系还没他和杜倾言来得亲密呢。   虽然不合规矩……但妻主这事做得不错,应该要好好夸夸。   杜倾言剥着莲子,看着正小口喝着粥的少年:“你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男儿在羡慕你呢,嫁了个好妻主,连火盆、踩瓦这种事都是抱着你做了。”   姜如温咽下嘴巴里的粥,略有些傲娇,“妻主爱我自然愿意为我做这些。”   “啧,你就乐吧。哥哥我也能找到一个像,不,是比李檬还要好的!”   姜如温觉得这世上大概是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家妻主的。   留在前院里的人大多是李檬在书院相交的同窗,高繁意与钟欣都招呼得很好。   现在大家伙见新娘子过来就是一阵闹哄,直喊着叫这“见色忘友”的女人自罚三杯。   “恭喜我们小檬抱得佳人归,以后可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让妹夫过好日子啊。”   李檬在书院的表现可让大家都比较看好的。   不过状元这事多为吃力不讨好的事,辛辛苦苦考个状元,后面尚一位皇子就只能靠着男人吃软饭了。   当然,如果姜如温是皇子,那她还是要去争一争。   “这事不急,今天也恭祝在座的各位姐妹们,成家立业事事顺心。”   几壶酒下肚,宴席也散得差不多了。   一些收尾,新娘子没必要在场,高繁意见宴席上没什么事,便让小荷赶紧把略醉的李檬带回新房。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正和姜如温聊着闲话的杜倾言也起身准备回去了。   姜如温赶紧道:“倾言哥哥,我给你安排……”   “不用了,我让钟欣送我。”   “啊……”   杜倾言笑而不语,“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用担心我啦。”   “……”   李檬头晕是真,但不至于喝醉,见杜倾言要走她还是安排了小荷去送人。   房门一关,那就只有两个人的事了。   姜如温扶着她要往床榻上去,李檬制止了,“温儿,先沐浴。”   姜如温无奈,只好扶着人往隔间走。   浴室里有一个不小的浴池,姜如温倒是奇怪这活水是哪里引进来的。   “这水是从烧水处引进来的,拉下那个铃铛,会有人换水。”   “哦。”   李檬揉揉他的头,径直朝浴池里去。姜如温见她脱了外衫还有要往下脱的动作,吓一跳,红着脸往外间跑,徒留笑出声的某人。   等李檬脱完闭眼靠在浴池稍作休息时,已经卸了妆的姜如温又像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进来。   “那个,卿瑜,我给你按按头吧。”   “嗯?没事。”   “我就是想你舒服点!”   “……我是怕累着你。”   “只是按按穴位,哪里会累嘛。”说完不等她拒绝直接上手,“是吧,舒服吧。”   可能是蹲得累了,姜如温直接坐在了地上,李檬面向他靠在浴池边缘,整个脑袋都搁在了他的腿上。   “……嗯。”小奶猫喜欢就按吧,不过这一揉头确实好多了。   李檬睁眼看了看他铺地的嫁衣,花边用金色丝线绣的的花纹说不出来的好看,但也很容易发现,这花缺了一半。   李檬抬手摸了摸那花纹的纹路,轻声问:“温儿,这是什么花吗?”   姜如温给她按太阳穴的手不停,视线一转便看到她纤长如玉的手指正勾着他的衣摆,上面的花纹是他花了一个多月绣好的,“绣的是并蒂莲,唔,还有一半在你的婚服上。”他当时就想好了,两人穿着嫁衣站一起便是完整的一株并蒂莲了。   李檬打起精神,伸手把他抱下来,温热的水一下子打湿了他的衣物。   “你干嘛呀。”   “坐久了会腿麻,下来和妻主一起泡泡。”   她替他除去嫁衣,放到岸上后就搂着他说着闲话,呼吸间都泛着酒香,更别提两人粘在一起,虽然两人还隔着一层单衣,但遇水则贴身的可以忽略不计了,姜如温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喝了酒,心里头也是晕乎乎的,他靠在她怀里嘟囔:“妻主被灌酒,高姐姐她们也不拦着点。”   以前的姜如温容易羞怯,其实他也有格外的大胆的时候,尤其是俩人成亲了,他好像便不在顾忌什么,亲昵地靠在她怀里,更是大胆地把玩这她兜衣上的绳结。   李檬脸上一热,下定决心似的把怀里的人推起来,与他带点茫然的黑溜溜杏眼对视上后,更是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了。   “无事。”说着李檬伸手想帮他褪去单衣,“你同意吧?”   “……”话是这么问,但他的上衣已经被扒了。   姜如温虽然瘦,但胜在肌肤精致又紧实,白皙身体有让人揉上去蹭出其他颜色的冲动。   她背靠着池壁,正坐在浴池里的石墩上,而他光着上半身坐在她腿上接受着她的巡视,直到他害羞似的软了身体缩到她怀里后,她迅速低头擒住他的唇。   就像他唇上抹了什么蜜一样,一直在外唇流连舔咬,听着他情动的喘息,她稍作停顿,一手带着他去解她的兜衣,低声诱惑道,“你想不想看看我?”   姜如温耳朵发红,迷蒙地双眼看着她凹凸有致的锁骨,感觉自己额头冒出了细汗,手指发颤地拽着绳结,只要扯下来,他便能看到一切了…… ☆、春宵苦短   李檬见他还在犹豫,心中叹了一口气,附上他的手直接把绳结扯开来。   如玉的双峰露出真容,峰尖的红梅在白皙的胸脯很是冲击,李檬见过自己的身体很多次了也不觉得那里好看,但明显姜如温是第一次看到啊,当即便有鼻血流出。   李檬哑然失笑,随手拿着兜衣给他擦干净血迹,“出息,仰头。”   姜如温直接呆了,红着眼眶就想哭,他觉得自己今后再也不会有比现在这么丢脸的时候。   李檬把他的小脸擦干净,发现没有再流血后凑过去咬咬他的鼻头,亲亲他的闭着的眼睛,哄道:“傻瓜,委屈什么。”   他闭着眼睛不看她,糯糯地应道:“太丢脸了。”   怎么会,妻主很高兴你喜欢呢。   李檬嘴角翘起,撩着水给他洗已经被浸湿的青丝,纤长有力的手指按摩着他的头皮。   两人虽然说上衣都空了,但裤子都还在,李檬直接抱着昏昏欲睡的某人上了岸,取来屏风上的浴巾给两人擦干。   想着反正俩人都是妻夫了,坦诚相对也自然,李檬便直接把两人的湿裤子脱了,再换上浴袍裹住两人。   小荷与书义还在收拾卧室桌上的东西,见小姐抱着公子从浴室出来,立即将新床上的枕被弄好。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是。”轻轻地关上卧室门,俩人对视一眼,看公子睡着的模样,心想莫不是小姐带着公子在浴室里胡闹了……   “温儿?宝贝?”   李檬把人放到床榻上,见他头往枕头上拱了拱好像睡得更沉了。   好吧,她也没料到他们的新婚夜新郎会先睡着……   无奈下也只能帮脱了浴袍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半夜姜如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床尾的喜烛隔着灯罩散发出微弱的光……是了,今夜是他的新婚夜,但他先睡着了!   姜如温慌乱一动,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着,基本是趴在李檬身上的,双腿还缠着她的腰……   最关键还是被子下的俩人都身无一物。   肌肤相贴,姜如温偏凉的体质都忍不住升温了。   唔,虽然他从没有这样裸着睡过,但好像还不错。   李檬没醒,他借着烛火能清楚地看清楚她的面容。朦胧的暖光里,出色的容颜柔和了很多,纤长的睫毛打在下眼睑形成漂亮的阴影,姜如温情不自禁地偷偷拨弄着她的睫毛。   她可真漂亮,不可否认一年前他情窦初开有一半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因为长得好看,就算之后她做的过分他都可以心怀希望原谅她。   李檬迷迷糊糊被身上的调皮鬼弄醒,正想看看他会不会做其他的,哪想他手贴着她的脸在发呆。   李檬不打招呼直接搂着他往上提了提,“在想什么?”   被子下俩人相贴的腰腹一蹭,姜如温吓得一僵,继而发烫,埋头直接咬上她的锁骨:“就会吓我!”他在浴室的时候就很想亲亲她这里了。   李檬吃痛,捏住他的下巴一抬,毫不留情在他下颌留下齿印,笑骂:“姜小狗。”   “你才是。”   “你是。”   “你才是。”   “……”   毫无营养的对话竟然反复说了好几遍,姜如温是没有意识到两人身体的变化,李檬哪里还忍得了,翻身直接把人压在了下面,从他的额头亲到脖子:“你是小狗,我是狼。”而且还是色狼。   “我们的新婚夜,现在要补回来。”   她说完后双手便压着他想推拒的手,直接下口。   姜如温感受着她拱起身体从脖子亲到胸口,茱萸被她含住又吐出,又啃又咬的在他身上留下湿润的印记。   他们以前最多也是亲亲嘴巴,现在她却是吻编他的全身,姜如温又是羞涩又是紧张,之前涂抹的香蜜因为这莫大的刺激溢出了香甜的味道,李檬更是爱不释手地又揉又咬。   “宝贝,害怕吗?”李檬舌尖在他肚脐边缘打转,一手压住他的腿让他下半身没办法动弹。   “什……什么?啊……”她竟然亲到了他的双腿间!毛茸茸的发丝撩着他的腿心,而那处也被含在温热的嘴里。   姜如温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挑动了起来,身体更是难耐地在她身下蠕动。   锦被早已被俩人推到了墙角,袒露的两人更是一展无遗了,从床头照过来的烛光都好像害羞似的暗了几分。   “帐子……”男子娇喘着伸手想把悬挂的帘幔放下,如玉的手臂已经布满了许多红红的印记,很是旖旎。   女子探出修长的手臂,顺着他的意把帘幔放下后,再次扣着他的手带他回到似飘似浮、不能自已的浪潮中。   “宝贝,舒服吗?”   “嗯,不要说。”   她腰腹一使劲,直接缴着他,忽然的窒息让他禁不住溢出了声。   “啊。”他抱着她想起来,腔调里带着哭音和哀求,“不要了,太紧了,累……”   “乖,忍忍。”   一切平静后,李檬抱着他躺在自己身上,相互间的汗水混在一起粘腻的很,她亲亲他湿润的额头,起身披了外衫抱着他进了隔间,沾湿了帕子擦净俩人的身体后再抱着人出来。   因为她没有让小荷守夜,所以这喜床还是要她自己收拾一下,幸好房间里还有小卧榻,可以先将人放在卧榻上。   等她换好床单,他已经在卧榻上睡着了,眼角的红润还能看出他之前哭了一场。   李檬又是心疼又是开心地把人抱上喜床,拢在怀里让他睡得更舒服,拍着他的背,想到他们就做一次他就累到不行,止不住地又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娇气包。”   迷迷糊糊地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嫌弃,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翌日。   正厅里李双看着脸色有点黑的林慈溪就是发憷,自家夫郎什么都好,就是生气不好,生起气来她八尺的女汉都要害怕。   本来今早新婚的俩人要来给父母请安一同吃早膳的,但小荷刚刚来过,李檬说让他们先吃,新夫敬茶就推迟些。   李双今日刚好休沐,这新夫茶迟点就迟点吧,她是没意见,但好像正君有。   “这新婚,起迟了也是可以谅解的。”李双转移话题似的给他盛上白粥,“早膳我们先吃,不等他们了。”   “……”没办法谅解,这女儿太不像话了,今早听说半夜里桑榆院还叫了水。   女婿才多大,简直胡闹!   姜如温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回想昨晚的事便被照进窗户的阳光给吓起来了,今早他要给公公婆婆敬茶,然而他嫁过来第一天就睡懒觉了!   他不懂很多事,但却是知道什么叫做为婿之道,而他一开始就做得那么糟糕,又气又恨却不知怎么办。   李檬听见身边的人低声啜泣,惊起,见坐在床榻上的小人儿吸着鼻子,扣着衣扣。   “温儿,怎么了?”   “我本来想很好地和公公婆婆相处的,但现在他们一定不会喜欢我了。”   她怜惜地吻去他的泪水,“傻瓜,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今早我已经让小荷先去打了招呼,敬茶可以晚点。”   “可是……”   “嘘,不要担心太多知道吗,我娶你过来不是让你哭的。”李檬指腹扯了扯他的嘴角,“笑一笑,不然父亲要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被她这么一哄,他倒没那么难受了。   拽在手里的衣扣被她接手,仔细地帮他扣好,“既然起来了,那就好好梳妆一下,脸上的泪痕像小花狗一样。”   等俩人到正厅,李林妻夫二人还在吃早膳,见他们过来了才放下手里的碗勺,移步到了正堂。   “母亲,父亲。”   李檬带着姜如温上前,跪礼敬茶。   林慈溪赶紧接过女婿手中的茶盏,喝一口后,赶紧让人扶着他们起来。   林慈溪将封的见面礼交到新出炉的女婿手里,语气温和道:“檬儿和如温都是好的,两人从今以后要和睦、恩爱,再给娘亲爹亲添上孙女、孙儿。知道吗?”说着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是。”姜如温脸色通红地应道。   林慈溪以前就很想有一个娇娇懂事的儿子,现在有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婿也是不错的。   “李檬欺负你了可以和爹亲说,我替你教训她!”   姜如温红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檬不干了,她欺负谁也不可能会欺负自家宝贝啊,“爹你可别对我带有偏见啊。”   林慈溪笑骂:“就你干过的事,除了把如温娶回来,哪一件是让我满意的?”   “我去书院时你不也说我做得满意嘛?”   “那就再加一件。十几年来,也就这两件事你做得好。”   “啧。”李檬懒得跟已经满心满眼里都是女婿的偏心爹争论了,见沉默不言的母亲只顾着喝茶,她问道:“娘你就没什么说的?”   李双茶杯一放,虎着脸还以为要说什么大事,没想到出来一句:“你爹说得对!”   李檬:“……”算了,看在姜如温笑得那么开心的份上这锅我就背了。   敬了茶,一起吃了早膳,林慈溪便让妻夫俩回去休息,走之前还专门把李檬叫去训话。   “檬儿,你夫郎还小,昨夜便罢了,往后不要太胡闹了。”虽然为父了,但说到儿女这事也是略感尴尬的,又不可能让她娘来说吧,那就只能自己来提点一下了。   怕自己女儿不听话,又单独拉着女婿说了两刻钟的私房话。   “……”看姜如温面若桃花的模样,李檬就算不听也能猜到她父亲说了什么啊。   这公公婆婆对女婿的喜爱溢于言表,李府上下可都见识到了。   每日早上的请安这公婿俩人总是能聊到吃中饭才散。   好几次李檬想要和夫郎培养培养感情,人却不在桑榆院,李檬都觉得自己的新婚夫郎更像是她父亲娶的。   有意见的不止李檬,李双也很有意见!   她见过小侍和正君抢妻主的,公婿不合的,就是没见过女婿和婆婆大人抢公爹!   心情不好的李双对着俩个男人下不去手,只能拉着李檬去校场陪练了。   因此,李檬这个婚假除了晚上温软在怀,还有数不尽的疲惫。   导致许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纵欲过度……   譬如偶尔串门的高繁意,送来李府的鹿茸不止一个疗程了。   被姜如温看到,更是亲自帮忙炖补品。   恰好被小荷书义目睹不忍拒绝心上人好意喝着补品的李檬:……   她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如温:虽然不知道妻主大人在忙什么,但好像阳气不足。^^ 李檬:…… ☆、只羡鸳鸯   夜幕降临,除了大门口的大红灯笼,好像所有灯光都灭了。   透过红纱帐,隐隐约约能看到交叠的两人一起一伏,男女的轻吟喘息无疑让这一方之地更显旖旎。   李檬怜惜地吻去他因刚刚动作溢出的泪水,身体却还不放过他,已经做了一次了,但两人还连在一起,她甚至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他翻身,还陷在情潮里没回神的他直接趴在了她身上。   这一动,他被她嵌得更深,他靠在她肩膀上急促地喘息,颤抖着音调求饶:“啊,紧。”只是短短的几个气音和一个挣扎,他能感觉自己被缠得更紧了……   他不敢再动了,就怕他还没休息好她又来一次。   李檬抱着鹌鹑似的某人,心想如果她要他还能跑得了?   那些被他投喂的药参不是白吃的,她刚刚也只算是解了解馋。   李檬轻咬着他白皙的肩膀,在那上面留下记记清晰的牙印。   “明日陪我睡懒觉,不用去父亲那了。”   “我今日与父亲说好……啊。”原来是李檬忽然咬住了他的耳朵。   “答不答应?”唇一直在他耳廓流连,好像他不答应她就要把他的耳朵咬下来。   姜如温抬手揉了揉耳朵,哼唧,“……好嘛。”   李檬感觉自己都要气笑了,“恶狠狠”地啄吸住他的耳垂。   他还委屈上了啊,他都还在她身体里呢,就不能专心想着妻主?   新婚一直到今早,他都是第一个起床喊她吃早膳,她想每天抱着自家夫郎迎接朝阳啊……   见他呼吸比较平静了,她与他咬着耳朵:“我们再来一次。”   不待他回应,她摩擦着他腰侧的手一使力便又把他压在了身下。   ……   她一手玩弄着他胸前的茱萸,一手伸到两人粘连的地方,暧昧地抚摸着他的腿心。   他捂着眼,巨大的羞意让他身体颤抖不已,双腿更是忍不住勾着她的腰肢,他想要更多。   李檬努力压制住自己想立马把人吃了的想法,温热的唇一直从他的耻骨又亲又咬,直到两唇相贴,毫不犹豫地卷住他想退缩的舌头,拖进自己嘴巴里吸允……   他的□□已经完全被挑起了,空虚的感觉让他放开了男儿家的矜持,双腿缠着她的,双手更是贴上她的双玉,喘息着半起身,凑上前讨好地亲着她的脖子,带着气音叫她的名字:“卿瑜~”   李檬压住他的双手,十指相扣,“嗯,宝贝再叫一次,叫对了我就给你。”   他睁开红红的双眼便看到她撑着身体看他的模样,他被她深情地收入那双凤眸里。   他不知道别的妻主看自己夫郎是不是也透露出那么强烈的爱意,但他知道自己心动到很想和她融在一起。   他喃喃地唤她,“妻主……”   ……   昨夜里俩人禁不住胡闹了大半夜,李檬醒来时,往日里起得很早的人抱着她睡的正香,露在外面的肩膀都是青青紫紫暧昧的痕迹。   李檬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忍来他的不满,无意识在脸上挥了挥后,转身背对她又睡了过去。   李檬轻笑一声,提了薄被盖住他弱小的身影,起身出门唤来小荷,“去那边说一声,让父亲不用等了。”   姜如温醒来时便见她坐在床头一手拿着书,一手绕着他的头发,而他裹着被子睡在她身边。   “醒了?”她低头亲亲他的脸蛋,“起了就洗漱吃早膳吧,今日带你出府去。”   除了回门那日带着他出了趟门就没有再陪着他出去过了,而且她婚假也要结束了,今日就带他出去逛逛吧。   果然,姜如温一听能出去玩立马就精神了,就算已经嫁人了,挡不住有人像小孩子一样宠着他,导致他性子不像平常夫郎一样沉稳。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既没有前几月里毒辣的太阳,也没有两个月后的寒凛冬风,这样的天气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   李府的车驾停在了如意坊对面的茶楼,李檬替他捋好外搭的披风后直接把人抱下马车,等姜如温着地后,温柔地牵着他进了茶楼。   这幅温情的场景让路过的人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甚至有人当即认出了俩人的背影。   “诶,那不就是前阵子新婚的李小姐和她夫郎?”   “果然如传言那般,李小姐对她夫郎欢喜的很。”   李檬向掌柜的要了一间二楼的小雅间,既可以直接看到楼下,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对面的如意坊。   “这里茶楼挺有意思的,有一个专门的说书先生,偶尔也有几场舞艺表演,很多儿郎都喜欢到这来。”李檬见他略感好奇似的盯着楼下搭建的台子,她替他介绍道,“不过这茶楼只有茶水提供,如果你想吃其他的与我说,我去给你买来。”   姜如温拉住她袖子,“我们就坐一会,我正想听听下面那女子说什么故事呢。”   能说什么,大概就是穷书生和贵公子爱得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的悲情故事呗。   一贯是儿郎们又爱又恨的类型。   李檬瞧着他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一阵无奈,看来自家夫郎也免不了俗。   姜如温听那说书的说到“贵公子家道中落,变卖了身上的首饰后带着仆人上京寻那书生,贵公子本以为的两情相悦,没想到到了京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就断了,直接通告“预知后续,请听下回分解……”   “……”故事卡在那不难过吗。姜如温纠结地收回目光,欲言又止地看向李檬。   “……”李檬以前可从不听这个的,哪里知道她说故事只说一半。见夫郎一副求知欲,她假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之前听过,这是以前的老故事了,大概是没有新题材才又拿出来糊弄人。”   果然,他纠结的眉头一松,蹭到她身边撒娇,“妻主告诉我罢,那阿绫与书生的事。”阿绫即故事里落魄的贵公子。   “咳。”李檬低头,努力让自己说得有说服力,“书生考取了功名,还被女皇一旨赐婚给了皇子,可不就是‘人非’了。而那阿绫知道穷书生已经不是穷书生了,自知自己配不上后,便找她讨回以往的定情物件想一走了之……”   姜如温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书生还是书生,推了自己挣来的功名,和阿绫归隐了。”   “我就知道那书生是有情有义的。”像是自己猜中了结局沾沾自喜,末了还加上一句:“就像妻主一样。”   “……”喂,她可没有你妻主我那么好。书生二十几载考取的功名,且不说她有没有被赐婚,这二十年来的努力哪里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听了一盏茶时间的故事,李檬又带他沿街逛了一路,摊子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他多看了两眼的,她都带着他吃了和玩了一遍。   所以,今日上街的人总是能看到男子多看了几眼的的东西,女子跟在后面给他付钱,甚至她还吃他吃剩的东西……   这一日姜如温就像出笼的鸟儿,不管是看到什么或者是吃到什么,都一副很惊奇的模样。   “我以前在姜家的时候,很少出来的,没想到乐城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姜如温从摊子上拿起一盏琉璃制的灯罩,椭圆形的形状,带有一丝暗红的颜色,“这个不错吧,如果夜明珠的光从这里透出来,应该很好看。”   “你喜欢就买吧。”反正她是不觉得怎样。   “……”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脸上的嫌弃!姜如温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下,“走吧,我们回去了。”   “诶,这个不要?挺好看的呀。”   “不要!”说着快步往前走了好几步,就怕自己稍微停顿了她就给买下来了。   李檬见他都要走出自己的视线了,赶紧追上去牵住他,“果然一没牵住,你就要走出我视线了。既然没有什么想买的了,那我们回如意坊带点糕点回去吧,也给父亲带盒回去。”   过了晌午,俩人真的是满载而归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都不知道有多少。   “给父亲的糕点就你拿着吧。”李檬把盒子交给他,“父亲还是挺喜欢甜食的。”   “好。”姜如温乖巧地看着她,“我先和父亲聊会天,晚些时候我来帮你收拾明日去书院的东西吧。”   李檬只说让他和父亲聊得开心,她的事不用操心。   虽然他说想和父亲说说话再回卿榆院,但林慈溪哪能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他放下正在核对的账本,“檬儿明日就要走,你去看看她有没有要你帮忙的吧,我也还有一些杂务要处理。”   姜如温回神,“我帮您。”   “等明日再来帮我吧,顺便还要交给你一些府务呢,府上一些出支收入也需要你来搭把手,详细的明天再说。你就先回去,不用陪我这老头子了。”   姜如温讷讷地点了点头。   李檬正把自己要带去书院的书册整理好让小荷抱出去,就见说要姜如温从正院里回来了。   “不是说要和父亲聊聊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怕你丢三落四的收拾不好。”   李檬指腹刮了刮他翘挺的鼻子,“可别小瞧我,况且去书院也只是七日一小住,这衣服、书本我都装好了。”   姜如温揉了揉被她蹭得发痒的鼻子,心想如果是别的妻主要出门,她自己肯定是不会动手的。   李檬却没有大女人主义,他想表示贤惠都没办法……   姜如温见她正把摊在桌上的书一本本放入书架,心血来潮拉着她把书架重新整理了一遍,并把她之前送给他的书都整理出来,在书架上腾出了一小部分位置给自己,“把这些书册重新摆放,按名字排序,这样你找书都很方便了。”   李檬笑而不语,抬手抚去他额头的细汗,“刚刚就见你有心事的模样,除了不舍得我父亲说了什么吗?”   “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姜如温脸红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抬头,拉住她的袖子,“明天你要去书院,我也要开始接触府上事务了。”   “嗯,那你可要好好学。”   “你也要好好学!”   李檬笑道:“好,妻主争取给你挣个状元夫郎回来。”   ……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但姜如温现在还是毫无睡意。   夜里安静地他能听到身侧人的呼吸声,他听了会,但更想看看她。   姜如温翻身面向外面侧躺着,窗台透进来的光能让他看见模糊的轮廓。   翻身的动静让李檬醒了片刻,她伸手把他往怀里拢了拢,脸颊蹭了蹭他的,无意识地梦呓了一句,“温儿。”   他往她胸口靠了靠,闭眼听着她平缓得心跳,他想每晚都有人抱着他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李檬吃他吃剩的,大概是这样的: 李檬举着一串鱿鱼:“你尝一口嘛,这个应该很好吃。” 姜如温:“不要,上一串面筋你也说会好吃,根本不。” “这个绝对好吃,很香!” 姜如温试探着吃了一口,太咸。 …… 李檬又端来一杯炒酸奶:“这个很好吃,我看好多人买。” 姜如温:“我不喜欢酸的。” “这个是甜的,只是叫酸奶而已。你尝尝看。” 吃了一口被酸倒牙还冻到舌头的姜如温:我信了你的邪。 李檬买了一盒臭豆腐…… 姜如温:“……为什么你老要我吃第一口,试毒?” 果然是不爱了吧。(`へ?≠) 李檬:…… ☆、狐狸精      萧瑟的秋风带走了绿叶,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商贩卖着天南地北的物件,农妇卖着自家囤积的干货,忙碌的摊贩也为落座的客人端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水雾翻腾,乐城也因为冬季的到来变得更加有人情味。   李檬回到书院也好几天了,之前说七日一个休沐,在看到自家夫郎自己一个人睡竟然还多出几分憔悴之后,她还是决定自己累点,清晨出门,傍晚回府。   现下乐城谁不说一句姜如温嫁的好?   书院里的同窗偶尔打趣李檬是“娶了只狐狸”回去——貌美的公狐狸,勾引得女人心中就只有它一个。   当然,她们更多的还是吃不到葡萄说酸呢,谁不想自己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夫郎?   李檬把这事拿来说与姜如温听,彼时夜正好,两人交颈而卧,锦被下他缠得她紧,双手环着她的腰,双腿也占有似得要在她那里蹭存在感,眷恋地与她粘着。   前阵子李檬决定在书院休息的时候,他就整夜睡不好——明明十几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只是与她同睡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让他不习惯了?现在想来也是矫情。   他感受着她有力道的指腹轻按着他后颈,听到“狐狸论”的说法,他从她颈弯处抬起头,眉目娇嗔又带点蛮横,“那也是只缠着你的狐狸,你要知足,狐狸可是天底下顶顶好看的。”   狐狸是天底下顶好看的,人嘛,妻主眼里肯定也是最好看的!   确实,就着床头的不明亮的光都能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脸色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本来就气色好,粉红粉红的,前阵子蔫不拉几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狗,现在又变成那个勾她心魂的娇气包了。   李檬听出他语气里的骄傲,低头见他闪闪发光的眸子里的得意,凑过去轻咬下他粉嫩的唇后,捏了捏他俏挺的鼻子,好笑之余更想耍耍他,“比我如何?”   李檬这一笑,就好比春日里第一朵开出来的花,谁都比不上。   他脸色一红,搂在她腰上的爪子挠了挠,“……比我好看又如何,你也不能勾搭其他狐狸精。”   李檬把他提到自己的身上,在他额头亲了亲,“哪里有其他的,你就够我累的了。”说着低声在他耳边嘟囔了句什么,姜如温羞得把头埋在她脖子里不再说话。   男狐狸要养得好,这女人精气要全部灌溉给他才行的呀。   十一月里除了新夫要跟着公爹学着核算家里一年下来的开支而忙碌,李檬也在这月里报名了明年四月的公试,高繁意则要被她大姐丢去了东临。   高大姐原话是这样的:夫郎不见你娶,书不见你读,正好你姐夫怀孕了,你就代我去东临做四个月东家,把高家米行开起来再回来吧。   酒楼里,李檬、高繁意以及钟欣三人约着一起喝一杯,顺便提前给将要出远门的女人践行。   高繁意和两人碰杯,也是为了吐槽的,“我已经被我大姐逼着要背井离乡了,过完这个年,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再和你们相见。”话里说着不舍,可满脸的向往可不是那么回事。   李檬看得分明,扯了扯嘴角,懒得跟她叽叽歪歪。   钟欣则是实诚的以为朋友被家里放逐了,心情也跟着低落,“小意,我也舍不得你,以后就没有人陪我逛花楼□□图了。”   李檬戏谑底看了一眼端得正儿八经的高姑娘。   高繁意尴尬地咳了咳,卡在嘴边“逛完东临花楼,睡遍东临美郎”的伟大愿望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自从李檬去书院后,高繁意和钟欣俩人寻花问柳的勾当是越做越顺溜,毕竟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也不好把刚刚成亲的新妇也拉去看妓子。   两个没正事的人,大到可以一起去春岚院吃花酒,小到两人互换春图,甚至坐一起探讨七十二式都是时有的事。   李檬有幸,偶尔能得俩人送来的基本画工精良图册。   “欣欣啊,以后就和阿檬好好学习,争取早点把杜妹夫娶回来!”高繁意拍了拍钟欣的肩,直接转移了话题。   钟欣两眼泪汪汪地直点头,“檬檬要多帮帮我,多让如温和倾言聊聊天。”只要姜如温和杜倾言两人聚会了,她就一定也能见上佳人一面,因为经过她不懈努力,她已经承包了心上人“护花使者”的身份了!   李檬也是知道这个事的,男方都允许了钟欣每日的护送,那杜倾言定然也是看上了钟欣才对。至于为何钟欣一直嚷着自己没被正位,她也是奇怪。   其实说来这只怪钟欣情商不高,杜倾言都让她做自己的“护花使者”了,她也不知道把握这个机会与自己扯开那层纱窗直接告白。   “我都说了她可以送我回家,她这一月来就一直做我的车妇,好几次还和我爹娘碰过面,也不见她有别的行动,她也不想想,我杜家会缺一个赶车的人?愁死了,难道她要我先开口说‘咱俩处处’……”杜倾言说到这事又是止不住地吐槽,“活该她到现在还单身。”这样的木墩子,怕是到二十岁也娶不到他呀。   “噗嗤。”姜如温失笑,“要不要我让妻主去提醒下钟姐姐?”   “别,就让她自己纠结死吧。”说完俩人都止不住笑意。   毕竟是男儿,心中的情愫与满腹的欢喜都会忍不住与闺中好友分享。   杜倾言往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娘说了,如果我明年还欢喜她,那明年这个时候我可就跟你一样了……”变成人家的人了。   姜如温替他感到高兴:“那我要提前恭喜倾言哥哥了。”   俩人在闺房说笑着,酒楼里的三人酒过三巡后也说起了正事。   “欣欣你考虑好了就直接跟我二姐说吧。”   高繁意二姐是皇商,可比大姐要不着家多了,有时候带队去哪里生财了都是一、两年的不回家,这次家信说年后回家待十天半个月后要出海,高繁意便有和二姐一起出去的想法。   几个月前高繁意就问过李檬将来的打算,原本想着两人或许可以随着二姐出海,不说发家致富,好歹能涨见识。   不过在她要去东临、李檬打算好考取功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这想法正好被钟欣知道了,她便想跟着去见见世面,所以高繁意向自己二姐说了这件事。   钟欣点头,“嗯嗯,等年后二姐回来我便上门拜访。”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你要跟着去那就要好好练练你这身体,坐船不是那么舒服的。”   李檬知道三年后皇商船队从海外给凤梧国带来一笔财富外,还让人们知道另外一个世界——尼罗。那里的人长相不仅与凤梧人不同,就是男女关系上也不同——那边是男儿当家,女子成了附庸。   凤梧国物产丰富,尼罗资源有限,不谈两国政治之间的差异,尼罗是凤梧很好的买卖方。可以说,未来凤梧的太平盛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富可强国。   算起来应该就是高繁意二姐带的队吧。   “欣欣未来可是富甲一方了。”   “哈哈,富甲一方就夸张了。”钟欣拍了拍脸,“不过我可以跟人说我有一个当大官的朋友。所以,檬檬可要好好念书啊。”   高繁意听到钟欣这么说也是赞同,“阿檬,以后我能不能娶君就靠你了,听说京城的男儿更俊。”三人当中,好像就李檬更有出息,所以把终身大事托付给她也没毛病。   李檬想到上辈子高繁意娶的那位好像就是京城人士,应该是非常俊了。   “对对对,檬檬要给小意找个好夫郎,她是我们当中最大的,现在却是连个心上人都没有。”三人的年龄相仿,高繁意十七是三姐妹中最大的,李檬和钟欣十六差的也只有月份。   这话高繁意就不爱听了,对比这两人,她可是知事最早的!一个两个雏儿……   算了,她还是不要打击这俩人了。   “我的事等你把杜家二老搞定再说吧。”她想没个一年半载估计是拿不下来,“说到这个,杜公子应该在阿檬家吧。”   李檬点头,“正好,护花使者可以和我一起回家了。”   钟欣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傻。   ……   临近年底了,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地置办年货。   李府新增了人口,年底要做事情比以往要轻松。   以前林慈溪一人要兼顾整个府上的衣食住行,现在多了女婿的加入,事情也顺利了很多。   烧得正旺的碳火,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暖的,林慈溪摊开了账本递给端坐在身旁的人,“如温,你核算一下过年要给下人们的红封,做好登记。对了,这个是各大铺子一年来的收支,也核对一下,做好记录。”   姜如温乖巧地应道:“好的爹。”   林慈溪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慈爱的笑道:“真乖。”   之前女儿因为女婿夜里睡不好而退了在书院里定的住宿,改成每日一个来回他也是清楚的。李双还专门找个她谈话,就怕她“沉迷男色”;相反他没有平常公爹那种“女儿被别人抢了”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女儿该是如此。   这几日下来,女婿的学习能力他也见识到了,不用几年,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放心交给小辈去处理了。   他女儿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应该就是娶了这个人回来吧。   被长辈夸奖,姜如温害羞地弯了弯嘴角,妻主的温柔一定是遗传了公爹。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据说李府那谁谁就是一只狐狸精。 路人乙:可不是,不仅诱惑的李小姐不再来春岚院,还让李家小姐无心学习,甚至把世上最难搞的“公婿关系”给搞定了。可气! 李檬:你和我爹能有什么难搞的关系? 姜如温:重点不是他们说我狐狸精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去过春岚院! 李檬:…… ☆、过年   快要过年了,街头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绸、红灯笼,整个乐城都洋溢着一片喜气。   因为过年,书院提前两天放了假,这几日府上都布置的差不多了,也就桑榆院李檬说她要参与,姜如温便只是换了房里的帘子、锦被之类的物什,一些福字、对联还是留着没有贴上去,正好这日可以把这些东西都贴好。   对比上辈子没怎么写过字的李檬,现在她出手的字也是很有一番味道的,就是对书法要求有些高的李知事看了很满意,这一手字写得可比半年前好太多了,因此,她还让李檬做过字帖拿去送友人的小儿呢。   今年,李府上下新年里的所有对联都是李檬写的。   姜如温在她身侧,低头见她在红纸上一笔写出的“福”字,飘逸却也浑厚,完全不像她略微轻佻的性子。   “整个府上就我们桑榆院的门没有倒福,今天贴也不算迟。待墨干了,你拿去叫人贴到门上。”李檬正想放下宣笔,见站在身侧的人好像就等着墨干没其他事了,伸手递给他笔,“来,你也写一个。”   姜如温连忙摇手,“我不会。”   “没事,你怕写不好,那写的就挂我们卧房的门上,就我们自己看,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姜如温无语了片刻,他不是怕其他谁笑话,就是不好意思在“半个书法家”面前卖弄。   李檬摆放好宣纸了,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姜如温拒不过,只好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笔。   “等等。”李檬把笔递给他后,自然地替他挽了挽衣袖,避免沾染到墨水,“好了,写吧。”   不同于她下笔的大气,他的字体反而很秀气,而且还带着儿童的那种稚气感,折勾两个地方都出现了小瑕疵,不过不难看。   等姜如温放下笔,脸上就收到李檬的一枚香吻,“写得不错。”不管写得好不好,夫郎都是要多夸夸,红袖添香这一套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姜如温惊吓似的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笑得贼兮兮的。   就算是做了一两个月的枕边人,她的心思他也不能次次都摸准。所以他很是疑惑地反问:“你笑什么?”   “高兴自己娶了一个全能的夫郎,貌美如花,贤惠到家,不仅算得了账写得了字,还绣得了一手好花。”   这咋一听挺像街上那唱打油诗的,风趣又搞笑。姜如温听着就觉得欢乐,“妻主惯爱油嘴滑舌。”   李檬抚上他可能是害羞也可能是憋笑的红扑扑的脸蛋,听他如此说,脱口而道:“那要不要尝尝?”   “……”他是知道了,妻主有时候在某方面是毫无下限的。   俩人在书房嬉闹了半会,听到府外的鞭炮声,姜如温推开半抱着他的李檬。   鞭炮声起,他要去帮爹一起安排今晚除夕的餐食了。   李檬啄了啄他的红唇,“去吧,我把这些贴好就去正厅。”   姜如温点点头便先过去了。   正厅。   其实府上有许多下人的大户人家,对于摆宴主人只要提前安排好菜色就好了。只是因为今年多了一个家人,林慈溪便多花了心思在这上面,可以说这满桌子的菜有大半是姜如温喜爱吃的。   “爹。”姜如温进来便见自己的公爹竟然正端饭菜上桌,疾步上前接手。   “诶诶,小心烫。”   “没事。爹怎么自己端呢,这汤又满还烫。”   等桌上都摆好后,林慈溪便让下人们都下去了,“我也是想着摆好桌就让他们也早些回去过除夕。檬儿过来了吗?”   “嗯,贴好福字就来。娘呢?”   “你娘去酒铺了,现在也快回来了,我们把碗筷摆放好就差不多了。”   “好。”   一会儿便见李双李檬娘俩一人抱着一罐子酒进来了。   等外边的鞭炮打完,李家就正式开饭了。   两罐酒一罐是男子爱喝的果酒,一罐是烈性偏高的岁酒。李檬给家中两个男人倒上一小杯后,再给母亲和自己倒上一杯。   李檬和姜如温两人起身给两长辈敬上一杯,“孩儿祝娘亲、爹爹吉祥如意。”   林慈溪笑着说好,李双倒脸色一正,“也祝你们俩于公于私都能更上一层楼。”   把酒言欢,唠嗑家常,一家之主再嘱咐李檬好好读书便起筷开始用食了。   以前过年李檬都是吃完饭就跑去和狐朋狗友们走街串巷地瞎混去了,今年还是头一次坐得那么齐的。   林慈溪很是开心,姜如温头一次和家人过年也很开心,平常不怎么碰的果酒也喝了不少,等两个女人从“学业怎么有成”回神过来,各自身边的男人已经喝得有点过头了。   “娘,我就说你买这酒回来有预谋的吧。”李檬扶着坐得有些歪歪扭扭的某人,看着同样只能靠着母亲才坐得住的父亲,语气里都是肯定。   “屁话,这果酒在我这边呢,他们喝的哪里是果酒!”   哦,难怪了。   林慈溪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但还是清楚地要自己妻主和孩儿们不要光喝酒不吃饭,“妻主,檬儿,还有如温,你们多喝点汤。”手指不稳地还想去够汤勺。   幸好李双先一步握住他的手,“等我们自己来。”替他舀了小半碗,“来,你喝。”   相比较絮絮叨叨很是操心的公爹,这醉了的女婿就安静多了。   李双见姜如温迷蒙着双眼,呆呆得坐着,有点犹豫道:“如温没事吧?”这么呆,不会是喝傻了吧?   “没事,我带他回桑榆院守岁。”李檬没看到自家娘亲的眼神,低头快速扒了几口饭菜,“我吃好了,你和爹慢慢吃。”   也好,她们还是各顾各的醉鬼吧。   林慈溪一眨眼就见对面没了人,“诶,檬儿又出门了?她饭吃了吗?”   “嗯,她吃好了,刚带着如温回桑榆院去了。”   “这大过年的怎么又跑出去了呢,往年不陪我们吃饭就算了,这桌子好菜是还是按照如温的喜好来的呢。”   李双这一听自家夫郎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赶紧哄着喂了他一口汤,“来喝一口,等明天我再说说她,不像话。”   “嗯。不过不要骂她,不然她都要带着夫郎一起不着家了。”   “……呵。”虽然不知道别人家夫郎喝醉酒什么样,但自己夫郎醉的还是很可爱的,既对以前不着家的女儿耿耿于怀,还能想到现在的女儿已经娶夫了。   等她艰难地把两人喂饱,林慈溪也醉的闭上眼就能睡了。   李双默默地想到,今夜,她不仅要一个人守岁,还要顺便守人……   心塞得她能再喝一壶酒。   相比较略冷清的正厅,桑榆院可是热闹了。   书义和小荷家里都没有亲人了,所以,过年便也就在桑榆院里没有出去。   俩人正好用完饭在收拾桌子就见小姐横抱着姑爷回来了。   “小姐,姑爷这是?”书义放下碗筷走上前,以为公子怎么了。   “唔不用担心,他只是喝了些酒,你们也刚吃完饭呢?”   “嗯。等下我端点热水过去吧。”小荷道。   “好,你们新年快乐啊。”李檬说着便抱着人进了内院,也就是他们俩住的厢房。   书义怕主子们立马要洗漱,转身要去厨房生火,“小荷,我先去烧水,这里你收拾一下吧。”   “好的。”   李檬抱着人直接放到了床上。   姜如温自从喝醉后就一副迷糊的样子,现在一碰到床就眯着眼睛假寐,安安静静特别惹人喜欢。   李檬低头在他满是酒气的嘴上咬了一口,“让你瞎喝,这下喝醉吧。”   姜如温微闭着眼,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嘴巴痒痒的,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咬了他的蚊子。   李檬撑着手看着他抬起手摇了摇,傻得可爱,笑了一声又去捏了捏他的鼻子,不出意外又看到他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挥了挥。   李檬恶趣味一上来,低头在他脸上各个地方吹了吹,惹得姜如温不得不睁开眼。   他哼哼唧唧地向撑在他身上的李檬撒娇,指使着她把那悬挂的红帐子放下来,“唔,帐子,蚊子。”是帐子没放下来吧,才会有那么多蚊子在他脸上飞来飞去……   啊,我家喝醉酒的夫郎好呆好可爱好娇气呀!看着就想睡!!   啊,当然是不可能现在就睡的,因为小荷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   “热水放下就好了,用好了我自己收拾。你带着书义去街上看看,今夜外面应该有许多活动。”   天色才刚刚落幕,外面已经有许多莹莹闪闪的烟花放起来了。   对于每年都会出去闹的李檬来说,今年不看也罢。   明显,对于许多年不曾参加过热闹的姜如温来说,这样的日子是一定要去瞅瞅的!   李檬这温热的帕子往他脸上一敷就把人给敷醒了大半。   “妻主。”   “嗯哼,醒啦,也就你这么乖,喝醉了也不闹腾。”   姜如温双颊嫣红,嘟着嘴辩解,“我没有喝醉,我只是困了才眯着眼的。”   李檬不予置否,低着头给他擦着脖子。   姜如温偏过头透过窗子正好看见半空中绽开的烟花,双眸明亮地看向李檬,“妻主,我们也出去看看烟花吧。”   “那又什么好看的,喝醉酒出去吹个风你头会晕的,明晚再看也是一样的。”   “我没有喝醉!而且我刚刚眯着眼睛睡了一会,现在特别有精神!!”说着姜如温还爬起床想要证明自己很有活力,“看吧,我都坐得很稳当。”   一点都不,要不是她扶着,他怕是要从床上摔下来。   “……”哦,原来只是现在才是传说中的“撒酒疯”?   挡不住心上人磨人的能力,李檬重新替他穿好衣服,裹好披风,半搂半抱带着人出了府。   因为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想睡觉了,李檬也不好带着他在人群中走动,她只好带着他去了临近的一家酒楼,反正二楼有个悬空的走廊,站在那处也能看见这街上的热闹。   姜如温印象中最热闹的场景还是两年前遇见她的七夕呢,那时候满路的灯笼都不及她送给他的那个好看。   “妻主,今年你也要再送我一个灯笼才行。”   “嗯?”李檬看了看,街上确实有很多形状不一的大红小灯笼,精致可爱,难怪很多儿郎都会买。   李檬招来店小二,付了钱让她帮忙去买一盏上来。   片刻,姜如温就收到了一盏兔子模样的花灯。   “现在送你。”   “那七夕还送吗?”   “哈?”七夕那不是在半年后嘛,想那么远?   “不送了啊……”姜如温语气说不出来的失落,李檬都要怀疑一不小心他就要哭了呢,   李檬捧住他的脸,亲了亲,“傻瓜,怎么可能不送,到时候送你最好看的。”   姜如温展颜一笑,“那我要许愿了。”   说着要许愿的人,闭上眼睛直到李檬把人抱回家都没有睁开过,甚至是躺在床上时因为穿着几件衣服睡不舒服也是闭着眼嗯哼着,等李檬帮他把外衣换了,他侧着身子又香香地睡了过去。   真是……   李檬替他掖好被子,自己收拾一番靠在床头等夜过去。   这守岁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守完的吧。   第一个新年,祝我们明年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丫鬟甲:昨夜里家主卧房的灯火亮了一夜。 丫鬟乙:桑榆院卧房的灯火也亮了一夜。 醉酒二人组:…… 李氏母女:我们真是只是守夜!!! ☆、茉莉香(前世)      春岚院来了一位新晋的头牌,据说那人还是从海外过来的。   暂且不管那人来自哪里,又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传言一说那人长得比乐城男儿美,甚至要比当年乐城第一男儿姜如玉还要美上几分,乐城的女子,甚至是儿郎们都会对这个外来者带有强烈的好奇心。   李檬刚和狐朋狗友从马场里出来,就听见边上刚刚有一起踢马球的女子说:“檬姐,听说春岚院来了一位新人,而且立马成了头牌呢,我们要不也去瞅瞅?”   李檬听言无感,她向来对这种事不敏感,况且这事还和她无关,“有什么好看的,不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嘛,不去不去。”   “檬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听说这新来的头牌还是从那什么尼……对尼罗过来的呢。尼罗啊,据说那边的男儿可都是蓝眼睛,邪魅的很呢。不过,檬姐你这么好看,想来那人也是比不上的,不看也罢,不看也罢。”这人正是刚刚在赛场上做李檬对手的王然。   是个女子都不会喜欢有人把自己的容貌同娇滴滴的男子比,李檬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女人一点,凡是和太阳底下相关的事情:比如赛马,打马球,街道巡防……都做过,但她这身白皮晒不黑她能怎么办。   李檬听她这么一说反而又想去看看了,“我们也去看看。”   也许她这一生的转折不是十八岁娶了姜如温,而是二十一岁的时候被王然这“不看也罢”四个字给坑了。   几人三五成群直接到了春岚院门口,里边的老鸨一见这群姐儿上门就心道这生意又来了。   李檬掏钱向来大方,但自从三年前成婚后,就很少来了。老鸨想今儿个定要让里边的哥儿缠住她的手脚,这样就不怕她以后不来。   这样想着,老鸨笑得更甜,招待更加热情了。   “哎呦,各位姐儿来啦。这不是李小姐么,妈妈我真是好久不见都快不识大人物了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狐朋狗友之一嫌弃得打断她的话,“去去去,妈妈哪里来那么多费话,我们檬姐是来这看那尼罗来的新头牌。”   “哟,这个巧了,正好契儿今日得空。但这银子嘛……”   “还怕我檬姐付不了这几个钱吗!”狐朋狗友之二一开口,其他几个见李檬没有反对,也是附和着让老鸨不要瞧不起人。   李檬皱了皱眉,她是对银钱不放在心上,但这群人一人一句吵吵闹闹地搞得她头大,她转身就想出去……   老鸨眼尖地看到财主要走哪里愿意,赶紧地上前一步做出带路的姿势,“是我眼拙了,李小姐随妈妈来吧,契儿在二楼呢。”   都如此了,她也不好离开了,只好跟着上了楼。   老鸨直接带着她们进了一间厢房,“各位姐儿且稍等片刻,妈妈去唤契儿过来。”   也许是新晋头牌确是很不一样,就是这间厢房都要比这春岚院所有的都不一样,而且整个房间风格都属于良家少年风,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花楼里的房间。   李檬这两年间来得很少,犹记得第一次到这花楼里的房间,不是大红大紫,就是各种嫩黄鹅绿。要么是满屋子的胭脂味,要么就是其他什么味重的花香,总之都不好闻。   而现在这间屋子屋里没有那种花楼专有的浓香,李檬这不太好用的鼻子倒是体现出来了。   房间里整个装扮都以素色为主,只要人踏进了这间屋子,浮躁的心情也会变得好些,就是刚刚一群嚷嚷的女人们现在都温顺下来了。   能够把这房间装扮得如此清雅脱俗,李檬反而更想看看契儿这个人了。   王然等人见李檬坐下来了便也吆喝着一群人都找座位坐下,“今天,我们几人也多亏了檬姐,能一起见识见识这尼罗美人的风姿。”说着伸手去提桌旁的酒壶,大有一番敬一杯的模样。   “嘿,这妈妈也忒不懂事了,我们这几人坐在这也不说先上壶酒!”王然提着空酒壶往门口边走边喊道:“妈妈,我们这……”   大嗓门卡了壳,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下一瞬就听见些许吸气声。   李檬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这人眉目比乐城所有男儿都要深邃,上挑的桃花眼里很是清冷,白衣蹁跹,让他更像不食烟火的仙子了。姜如玉还云英未嫁之时,他在乐城也多为白衣在身,却没有穿出此人这种仙气感。   待他走近了,和他对视的人都要被他湖蓝色的眸给吸进去了……   李檬不着痕迹地错开打量他的视线,果然邪魅。   老鸨跟在后面见这满屋子的女人看呆的眼神,很是满意契儿带来的效果,她拍了拍手,招呼着后面端着酒和甜品上来的小厮,“各位姐儿,刚刚招待不周,这酒水现在给您们上桌。来,你们快端过去。”小厮灵活地布置好圆桌。   王然讪笑,“没事没事,不知道这位公子……”   “对了,这便是我们契哥儿了。”老鸨拍了拍契儿的肩膀,“契儿跟各位姐姐打打招呼。”   “各位姐姐久等了。”就算是带着歉意的话,在他清冷的嗓音里出来,反倒更让人觉得是自己错了。   谁让自己来那么早呢!   王然等人略微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转眼便看到淡定不已的李檬,立马走到她边上向男子介绍:“契儿,这是我檬姐。”   契儿朝李檬点点头,也不说话,屋子里忽然就静下来了。   老鸨赶紧找话,“来来来,姐儿让契儿落座呀。”   “对对,站着累。契儿就坐……”王然让开李檬身边的位置,“契儿就坐这吧!”   李檬见这个位置与他相差好几厘,俩人挨不到一起,也就没说话。   等契儿落座,女人们也放开了,你一句我一言的好像认识几年的朋友问这问那的。   好在这契儿看着高冷,说话清冷,却是个有问就回的人,场面也不会冷场,而且看得出来,他与女子交流时毫无世间男子会有的羞怯。   就算是落入风尘的人,面对那么多女人都会有本能的羞怯感。   “契儿是怎么从尼罗过来的啊?听说尼罗于凤梧隔了好几个月的航行时间呢,身为一个男子能在船上待上那么久也是厉害了。”纨绔嘛,随便问问的话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契儿低头一笑算是做了回答。   有的人是借着美色下酒,有的人想要借着酒色在这春岚院春风一度,厢房里的酒开了一坛又一坛,大概她们心里都有一个底:这次是李檬请她们来的。所以,陆陆续续就有些人出了门去寻乐子。   等厢房安静下来,也就剩下李檬和契儿俩人。   一个是高冷不怎么说话,一个是没有兴趣与一个陌生男子说话,但这俩人安静地处在一处却完全不尴尬。   李檬在花楼里没喝很多酒,但待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沾点酒味。   她一进房门姜如温就闻到了刺鼻的酒味,仔细一闻还能味道其中夹杂着花香的味道,他鼻子灵敏,盖着一层酒味还能闻到细微的不同。   他此时没有多想,两年后他才知道那是春岚院一男子身上的味道。   “你今日怎么回来怎么晚,晚饭吃了么?”姜如温伸手想替她接过外衣,反而被她忽视了。   倒是她看到姜如温抬起又放下手的样子,反问:“怎么了?”   “没事。”姜如温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再次问道:“出门前不是说下午便回来吗?”   今天正好是李檬的休沐日,上午约好与人出去玩,出门前姜如温还特地问了她是不是要在外面待一天,她自己说在外吃了中饭便回,哪想他等她到酉时才见她回来。   “哦,和朋友一起喝酒就晚了点回来。”李檬没有多说,随意又问,“你晚饭吃了吗?”   纵然知道她只是顺口说出来的,他却感觉自己甜到了心里。   姜如温等她一直饭菜热了又热,到日落都不见她回来便让书义把食物撤了,不过好在他也不饿,他开心地笑着回道,“嗯,吃了。”好歹,她有念着他。   李檬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去了洗漱。   夜里姜如温见她如往常一样背对着他睡,心中一犹豫,还是挪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腰,他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僵硬了片刻,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姜如温提起来的心忽然就放下来了,幸好她没有推开他。   相比较三年前和他分榻而眠来说,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好了,三年前,她娶了他却同样也抛弃了他。姜如温把头抵在她身后,微微喟叹了一口气,就算现在只能这样抱着,他也知足。   等夜深了,李檬听见黏在她背后的人呼吸平稳,确定他是深睡了,她才小心地翻了个身。   这样的夜晚也就只有月色是最亮的,他们的床侧对着窗户,正好能够借着月光投出个模糊的阴影。   李檬也只能看清他的身形,这样盯了许久后,她才动手小心把人移到床里面去,正好与她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这几个月来,姜如温很直接地感觉到自己的妻主变了。   以前一天和他说不上几句话的人,现在偶尔会问问他一些家中的琐事,甚至有时候从外面公差回来还会带礼物给他,时而一些零嘴,时而一本画册或者新出的口脂、簪子……虽然她拿给他的借口都是:顺便。   他想妻主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口是心非的模样。   林慈溪见女儿和女婿的关系明显有了更好的变化也很是高兴,更是给他们创造各种机会,让自己的女儿带着女婿出门逛街,以此再增进感情。毕竟,女婿也十九了,他挺想抱孙儿的。   “这样多好,妻夫俩人的日子就应该是这样恩爱才幸福呢。檬儿,今日的花灯节,你便带着如温去外头逛逛,今夜你们也去热闹玩玩。”为此林慈溪还专门替姜如温打扮了一番呢。   这样大红的衣衫他什么时候穿过呢?   李檬从他盛装出来后就在回想这个事情,搜了这几年的记忆,印象中就只有新婚那夜,坐在拔步床上的他穿着大红喜服的模样。   原本就清秀的人盛装打扮之后,都要比往常美艳几分。   姜如温平常穿得都比较素净,还是三年来头一次又穿得这么喜庆,层叠的服饰,正红的颜色就像是要出嫁的新郎。   林慈溪把姜如温的手放在了李檬的手心里,嘱咐道:“去吧,今夜人多,檬儿好好照顾你夫郎。”   李檬手指僵硬了瞬间,很快便恢复过来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冲自己的爹点点头,再看向身侧的……她的夫郎,轻声道:“走吧。”   “嗯!”姜如温反手握紧她,开心应道。   同样是花灯节,他想起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像个英雄。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忽觉她是他今生唯一的依靠,她应该对他好。   这一夜,他们的关系好像忽然就突飞猛进,从相敬如宾变成了新婚的一对。   以前的鱼水之欢也只是责任般公事公办,今夜两人极尽缠绵,一个痴缠着要把自己满腔的爱恋都让她知道,一个身心投入想着要给他一场能够让他欢喜的性.爱。   大汗淋漓下来,他喘着气浑身赤.裸地抱着她,微阖着红肿且酸涩的眼,犹豫地开口,呢喃声带着一股子沙哑,“妻主……”你喜欢茉莉香吗?以前不见她往衣服上熏过什么香,这几个月来他却总能闻到茉莉这股花香。   她只听他唤了她一声后就没话了,想来他只是随便叫叫她罢,便没有回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有出声。   等他呼吸顺畅了,暗想她既然喜欢茉莉,他也去熏那香便是了。   想通了这点,疲软的他安静地听着她心跳的声入睡。   两年后。   李檬忽然有了上进心,原本做着的差事被她自己调换成更加轻松的活,以此挤出更多的时间泡在了书房里。   李双和林慈溪看着也是满意的,虽然二十二岁才开窍要去奋斗,但总归是件好事啊。   李檬曾经跟姜如温说过她争取考一个功名出来,因为她的上进,他也是替她开心的。   好像李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气和朝气。   书义想着桑榆院惯用的香快没了,便拉着小荷,妻夫俩人出府采购。   “以前少爷都不熏香的,这两年倒是被这茉莉香给迷住了。”书义在香风铺挑捡着合适的茉莉香。   香风铺里的茉莉香不下十种,有浓有淡,还有不同色泽的。   小荷打趣,“分明是为了迷住小姐。”说完暧昧一笑。   书义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连小姐你都敢打趣”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人。   身着白衣,绝色的五官比他见过的人都要美上几分,就更不用说嘴角还勾着笑的模样了。   就是身为男子的他都忍不住看呆了去,转头便见小荷也同样呆呆的,他扭了扭她的腰间头,恶狠狠的低语,“他好看吧!”   如果说是看呆,还不如说是在男子经过的时候被他身上的味道吸引了,“你有没有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哪里闻过?”   书义听她这么说,还认真地嗅了嗅,“我家少爷……”恍然大悟,“这不是我手上的茉莉香嘛,看来他也是来买这个香的。”   小荷想,这样的美人竟然会用与他张扬外貌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香。   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要么至死见不上一面,要么每一次都能碰到,要么下一秒就碰到。   譬如每次来买香的书义,次次都能碰上一起挑茉莉香的美人;譬如鼻子灵敏觉得上次买的香味道不对、第一次亲自来挑香的姜如温。   一个正要从香风铺出来,一个正要踏进去。   一个美得不可方物,一个周身洋溢着甜腻的恋爱气息。   契儿想:这便是李檬的夫郎罢,他倒是好福气。   姜如温想:这人眼睛倒是妙,如果身上的味道不和自己那么像就好了。   姜如温一直都知道自己具有很强的独占欲,他想着自家妻主身上的味道竟然出现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内心里的戾气就挡不住地要溢出来。   他想,他要去学学怎么调香,做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味道,不管是他还是她,还是都不要再熏旁人沾染过的茉莉香了。   姜如温转身就想回府看看书房有没有这等调香的书,书义跟在后面很是疑问,“少爷不是要买香吗?”   “不了,回府吧。”   还在香风铺门口的契儿主仆二人看着上了李府马车离去的影子。   “公子,那便是李小姐的夫郎?”   契儿收回目光,淡然地嗯了一声也让人驱着马车回去,方向正好与城东的李府相反。   在车辕上驾车的人嘟囔,“公子一点都不动心吗,对李小姐那样的人?”   坐在马车里的契儿湖蓝色的桃花眼更加深邃了,哪里可能不动心,只是那人无心罢了。   两年前,他在春岚院的厢房里安静得陪着她坐了两个多时辰,后来陆陆续续又一起坐在一起喝过酒、偶尔聊聊天;直到一年后她拿了银钱说让他赎个自由身,安排他住在了城西……   原本他也以为李檬是对自己有意,替他赎身、安排住宿大概是想让他做她的外室,却不想那人是真心把他做朋友看——大概也就是看在这两年他帮她出过不少哄人的小点子吧……   一个对他好的人却点到为止,也不知是该说他幸呢,还是不幸。   自从契儿被赎身了之后,被李檬的狐朋狗友一宣扬就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李檬在城西养了个外室,只是身份上不了台面所以才没有纳进李府的门。   李双在城主府就听到了城主大人的调侃,一回府就遣人去桑榆院喊李檬来书房训话。   姜如温买来许多原材料,正在房间里捣鼓新的熏香,见婆婆急匆匆地让妻主去了主院书房,一时担心,收拾好半成品的香脂装盒,便也往正厅去,还来不及疑问怎么主院里怎么都没有人,就听见书房里婆婆略大的质问:“城西那个外室怎么回事?!”姜如温心中一惊,侧身躲在门口处不敢再上前一步。   姜如温安慰自己,他应该是听岔了,却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上已经白得毫无血色。   李檬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奇怪道:“什么外室?”   “你个不肖女,现在乐城谁不知道住在你城西一处屋子的人是你的外室,那种人也值得你这般养着?还一养就是两年!”   李檬或许有很多不好,但若是真心对一个朋友却是真的不愿听到这样具有攻击性的话的,外室不外室且另说,但她娘话里的“那种人”一听就不是好话。   “娘,那种人是什么人,您不要说这种侮辱人的话,他……”   “侮辱?好,我就不说他的出身。就说你,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晚归,我还当你是和朋友吃茶赛马,但事实上是在城西那狐媚子那里吧。你也别否认,乐城就那么大,有多少双眼睛在看戏你也知道,再谨慎也会被人看到的时候!”   李檬想,她也没有偷偷摸摸地去啊……   “娘,他不是什么外室。”   “不是外室?不是外室,你会一掷千金替他赎身?不是外室,你给房子他住?不是外室,你养了他两年?难不成只是被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珠子迷了眼?”城主拿这个事打趣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女儿这回做得太过分了。   之前还道她终于开了窍会好好念书了,现在想想,她换个清闲的工作,指不定就是为了和那狐媚子你侬我侬!   湖蓝色的眼珠……   姜如温听不下去了,院子里没有人也是好的,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来过。   ……   姜如温步伐踉跄地回到桑榆院,日常爱笑的眼睛更是止不住溢出了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还心存侥幸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两年前,难怪了。   她与他好时也是在两年前,忽然的对他好,原来问题早就出现了。   姜如温不消几日就打听清楚了住在城西那人的身份,曾经春岚院的头牌,曾经有人为他的画像投掷百金。   香风铺,茉莉香。   李檬身上的花香。   他误以为是她喜欢、于是他便给自己用了两年的香……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姜如温的讽刺脸:以为是迎合了你的喜好,没想到自己更像跳梁的小丑,一生中最讽刺的事了。 嗅觉比一般人差很多的李檬:……或许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痴贪   姜如温看着桌上他花了半个多月捣鼓出来的香脂,心里揪疼地直接扫落在地。   一想到那个与他肌肤相亲的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碰过别人,忍不住弯身呕吐。   干呕了许久,他更是气愤又心急地把熏衣的炉子推翻在地。   熏了两年多的茉莉香就像一个耳光直接抽到了他脸上!   李檬也是,那香风铺的偶遇也是。   好极好极,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一样瞒着,你们都这样恶心我。   主院的书房里,李檬第一次认识到传闻的厉害,那些人竟然把她与契儿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她都差点怀疑话题里的李檬是不是自己。   “赎身这个事,我也不辩驳,但却不是传言那样我投掷千金。”她当时见契儿有恢复自由身的意思,便当朋友那般替他添了三分之二,还有一份是契儿自己的积蓄。   而城西那处的住宅也是半租半送的给了契儿,毕竟李家的产业都在城东、城南,城西那处的住宅还是少时与人打赌赢来的,闲置着就刚好做个人情送出去了。   李檬把前面两个问题说清楚后,解释到自己出入那边的事,“我偶尔有事去了城西,顺路便会去那拜访拜访,毕竟是朋友一场。根本就不像传闻说的那种……”她去与外室幽会。   李双见她有理有据地解释,心中了九成,她在李檬肩上重重一拍,看着李檬呲牙咧嘴的样子老气横秋道:“既然是这样,你也不能掏钱给他买衣服啊。”   李檬懵:“……”如果她的银子没有长脚,应该都是花在了自己夫郎身上。   说来这也是个误会,李檬逐渐对姜如温上心后,三天两头都会送礼物给他,有时想不到自己要送什么了,契儿多少会帮她分析男儿家喜欢的东西,对于挑衣服没有经验的她来说,契儿是个很好的助手。   但也仅有那么一次,毕竟带着别的男人给自己夫郎买衣服,怎么想她都觉得很奇怪,但如果是带着自己男人一起来买……好吧,她做不到。   至少目前她还做不到,也许是……害羞?   李檬把事情说清楚了,李双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她从书架上整理了几本考生必看的时论政册,“把心思沉下来,不指望你能考个状元回来,但榜眼总是要的吧,这些书你带回去看。传闻那些事能解释就解释清楚,免得让人知道了徒生误会。”   李檬接过书说声“知道了”便回桑榆院了。   李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李檬有没有体会到她话里的深意,有时间还是让正君去提个醒吧。   李檬刚到门口就见书义抱着打碎的香炉,以及一些细碎的粉末残渣,“这是怎么了?”   书义苦着脸摇了摇头,他刚从外面回来就见房间里一片狼藉,少爷呢躺在床上面朝里像是要休息的模样,他只能安静地收拾好房间就出来了。   李檬点头让书义自己忙去,她进屋把手上的书放在桌上,站了一会儿,脚尖一转便进了内室。   内室的窗户大开,有微风吹过,在室内溜了一圈换来新鲜的空气,也带动了床上的帘幔,姜如温正背对着她蜷缩在床上。   姜如温想自己真是个贪心的,五年前他设计嫁给她,觉得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算做一个侧君也行;五年后的今天,他想到她碰过别的人,他便像剜心一样难受的生疼,更别说她可能还会纳娶别人……   姜如温无声的流着泪,听到有人走到了床前,他不动声色地在枕褥上抹净水珠,闭着眼睛假寐。   李檬上前坐在床檐,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以为他睡了,便轻手轻脚帮他盖好薄被,静静地看了会才起身离去。   九月的天时凉时闷,近日天凉,他还开着窗睡,也不怕一不小心就吹感冒了。   门开门关的声音过去,室内又是一片寂静,姜如温伸手紧紧拽住她盖过来的被子,眼睛又是酸涩地生疼。   她这么好,也那样坏。   ……   城西住着的那人大概也有二十一二了,这般年纪却也不见他嫁,而李檬唯一的夫郎五年来还是一无所出,两厢对比之下,李檬与契儿两人的桃花艳事又开始活跃起来,甚至有许多人都在赌:李家何时能同意让契儿过门,或者赌那契儿与姜如温谁能先生下孩儿……   李檬想契儿的年龄与她相仿却还是孤身一人,便在收了租金后,准备离开前询问了他是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也知道我尼罗国的男女本就和你们这边不同,而我却能适应的很好,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啊?”   契儿抿茶笑了笑,“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远别他乡,因为我喜好男子,在尼罗男子多为强势,而这边的男子便更合我的意。所以……”所以,你就与你的夫郎好好过日子,还是不要给我牵红线了。   “……”李檬略微有些失态地揣着银票告别好友。   虽然她一直觉得契儿很有女人的性子,利落又果断,却没想到他竟然喜欢男子。这就是……分桃?   契儿很早就知道外界的传言,以前李檬也只是将此事拿来随口说说,他还以为她不在意,不想只是因为没把这种琐事放在心上。这半年来一直隐晦要给他物色人选、想着把他嫁出去。   “三人成虎”的流言已经扩散到只能用更大的事情来冲散,他嫁给别人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大概是她家里那位打翻了醋坛子吧?   姜如温刚从房里出来,迎面就撞上回来的李檬,哪怕她身上沾染到的味道淡到几乎闻不见,他还是反胃到一把推开她撑在柱子旁俯身干呕。   李檬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转身出了桑榆院。   她想不明白,明明半年前还好好的,但现在他每次见着她都要吐上那么几回。   见多了,她只能往不好的方向想:他见她便恶心了。   李檬出去后便有四、五日不曾回来。姜如温躺在床上,抱着属于她那个枕头,想着等她回来,他要和她解释清楚,自己干呕只是因为闻不得花香;想着把卧室里摆放的小榻也拆了,让她回床上睡……   不想第二天起来听到的却是城西那边在两天前就贴了“囍”字、换了喜帘……   听说李檬回来了,姜如温杵在门口,走神地听着里边洗浴的水声,待她出来,他伸手欲帮她擦拭滴水的青丝。   “不用。”李檬接过他的帕子,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拉开俩人的距离,语气略带严肃,“过来坐,我有事说。”说着有事要讲,她却想不来怎么说才合适。难道直接问你是不是恶心我?   姜如温动了动唇,“妻主不说说吗?”说说前几日你宿在了哪里,说说明日要成亲的那人,说说……就这么算算,你欠了我多少个解释啊。   算了,她还是先说契儿那事吧。   李檬听他开口正要回答,小荷先送来了急信,是她从职的府上出了命案,她扔了帕子,留下一句“我晚上回来跟你解释”便急急忙忙走了。   李檬出去后又是彻夜未归,第二日府上的婢女悄声说见李檬出现在城西那人的礼堂上,她暗自出的赌注翻了番……   那人的大婚的日子,正好是李檬的生辰。   姜如温枯坐了一整夜,等到夜色天明,等到他的眉间凝满了白霜,等到他挺直的腰身逐渐弯了下去……   他想,他就把他留在了她二十二岁的生辰日里罢了。   从此,就算你身卧在床、不能言语,我也守着你过吧——毕竟你也不会再惹我难过了。   李檬在晕倒的前一刻还想着:她要死了,她没有机会再纠结自己要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去和他亏欠良多的夫郎表明心意了……就算她发现自己还可以呼吸,却感觉自己离死差不多了。   这样躺着一年两年过去,再大的不甘也化为乌有了。直到第六年,她感觉自己要走了,回光返照的片刻她想的却是:她等不到他去帮她取新服过来了。   姜如温在取过年穿的新衣的路上听见那人来了窜门,他只好先去了一趟大厅。   那人在说了什么呢?   这是李檬当时租我的宅子,我要离开了,这地契就归还你们李府。   李檬以前与我聊天便是问我怎么讨你欢喜,而这几年她都不见我,看来是真的怕你吃醋了。   李正君,她果然是爱你的。   ……   李檬是出事了吧,你不说我却也查到了。   真是可笑,你连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却这样困着她几年,让她像死人一样躺着!   那人说得苦涩而又疯狂,却不见听的人脸色更加苍白。   姜如温僵硬着手脚进了桑榆院,抱着衣服想给她换衣裳却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   手上的衣物刹那跌落,姜如温木然地爬上.床,蜷缩在她身边。   桑榆院像往常那样安静,不同的是室内由一个人的叨唠声变成了小兽般压抑的呜咽。   子时已过,姜如温替她换好新婚穿的衣衫,拧着帕子擦拭着床上人的手,像是感觉不到握在手里的冰冷。   等他也换好新婚的服饰后,他爬到她的身上,自然地低头在她唇边眷恋地留下一吻,轻声细语,“除夕快乐,妻主。”床尾是开着口跌落的瓷瓶。   我每一年都陪着你守岁,每一年都与你说“除夕快乐”,每一次亲吻你的时候跟你说我又更爱你了,也每次都在心底告诉自己:明年,我们会更好的。   在这第六个年头,我是不是要再跟你说一句“再见”?   姜如温意识昏沉地想着。   他梦见那人苦涩的脸忽然变得疯狂,在他面前强烈地指责他:就是你的自以为是让她像个死人一样躺着……   —今生—   过了子时,李檬的岁也守完了。   今夜里又是背着人走街串巷,又是帮人洗漱沐浴,还坐着熬到了下半夜……所以现在一进姜如温带着温度和馨香的被窝,她立马就陷入了睡眠中。   迷迷糊糊听见怀里的人抽泣的声音,李檬一阵惊醒,赶紧将人搂到自己身上,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伸手着抹掉他的泪珠儿,带着未睡醒的嗓音低声温柔地哄着,“不怕啊,只是梦呢”。   是梦吗?   姜如温慢慢停住了眼泪,虽然夜色昏暗地看不清什么,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抱他的人是谁,他用力地回抱住她,抽噎地感受着她的怀抱、安慰和亲吻。   “李檬。”   她也不嫌弃他脸上的泪渍,亲了亲他带着咸味的眼皮,话里打趣着他,“傻瓜,只是噩梦呢,哭成这样。”   梦啊。   他守了她五年,却守不了第六年、第七年……因为她在第六年除夕的前夜丢下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就算他现在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能改变她身体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昏睡前想着那人诛心的话,泪水也止不住地流,她是恨他不给她机会解释吧,所以就这样狠心先走了……   他想往后他就不用再守着她了,她也不让他有机会陪着了。   没想到,临死前上天能让他梦到这么美好的时刻。   他忽然伸手搂住她脖子,凑头狠狠地在她唇上毫无章法地又啃又咬,嘴里不住地又是乞又是求:“李檬给我好不好,李檬给我好不好……”   凌乱的衣物从红帐里推落下来,床上的两人已是没有任何遮挡的肌肤相贴,等他终于进了她那个温润之地,姜如温紧紧抱着她,双腿更是不安分地缠着她……   李檬情.动的身体一滞,既是诧异他今夜的大胆和热情,又因为她品尝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情.滋味……他在主导着这场欢事。   他俯趴在她身上,腰肢不断地摇晃深入,双手也攀上她的雪峰揉捏出各种形状,甚至他还低头吞咽着她身体的一切……他在取悦她!   李檬眯着眼,感受着坐在她身上的人又一次努力的俯冲。   到底是体力跟不上,如此来回后他便软绵绵地趴在她身上只静静地亲着她的肌肤了。李檬低声呵笑,挑起他的头,叼住他的唇肉,在他口腔里温柔又霸道地扫荡了一番,他听见她轻声低语:“娇儿,现在让妻主来伺候你。”说着她便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床榻间。   温柔、细致,无论哪处,她都细心地照顾到了……姜如温被她十指相扣压在了床上,让他完全敞开得接受着她的爱与怜,身下同样不停地动着。   直到他的脑中闪来一片白光,两人同时达到顶峰,姜如温闭着眼断断续续地呢喃:“李檬,李檬……我爱你。”   李檬等自己平息后,回味过来一顿,起身扯开床头遮着夜明珠光的黑布,低头若有所思看着已经睡着的人……   这场欢事,他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只叫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李檬:我做过最胆怯的事,爱你在心口难开…… 殉情的某人:下辈子好好补偿我吧。 ☆、双喜   ……   卧室里凌乱的衣物掉了一地,帐子里交颈而卧的两人就算是在锦被之下,也能让人察觉出夜里的疯狂。   李檬悠悠醒来见天色大亮,而怀里的人微张着小嘴仍然睡得无知无觉,她心情微妙,昨夜虽然是他缠着要的,但这么下来,同样最累的也是他啊。   伸手轻轻将黏贴在他脸上的发丝拨去,李檬低头啄了啄他的鼻子。   辛苦了,我的……温儿?如温?夫郎?   娇气包。   娇气包姜如温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个不停,他扯了扯被子正想起来却痛得哼了一声,就只是一个翻身,他都能感觉到全身酸软疼痛的厉害。   姜如温拧眉,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昨晚什么时候和她做过。   李檬进了门便见他侧趴着、睁着眼睛发呆,她把红豆粥搁置在床头,扶起他,“皱着眉想什么呢?”   “妻主,昨夜……”姜如温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虽然害羞,但还是控诉地眼神看着她,“我根本想不起来昨夜我们…的时候!”   虽然不记得,但她肯定很禽兽!因为他现在又累又痛,刚刚随意看了下发现自己身上也是红红紫紫的。   李檬一边听着,一边扶着他坐好,随后顺手替他把露肩的衣领提上来,目光瞟过他开领下青青紫紫的脖子,想到今晨她换衣服时镜子里看到的挠痕和肩头牵扯到的痛感……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   “昨夜你可是叫我李檬叫得勤快……”   “那一定是我生气了!”姜如温鼓着脸,他也就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全名。   李檬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气鼓鼓的目光,如果说昨夜里她是多想,那今日就是确定了。   昨夜事后,她才发现不对劲,自成亲以来,不管是在做那事还是平常称呼上,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她,昨夜那一声声“李檬”,反而是前世的他才常会喊的。   李檬舀起一勺红豆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昨夜里你喝醉了,酒醒后想不起来很正常的。来,喝粥。”   姜如温想想也是这样,以前便听人说过“酒后乱.性也忘性”,原来是真的。   反正俩人都是妻夫,怎么做不是做?想着他也不再纠结了,张口吃着喂过来的粥,忽然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呢,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没事,娘亲和爹爹出门了。今日也没有什么事,等你填饱了肚子,还累就接着再睡吧。 ”   “我睡了,那你呢?”   李檬刮了下他的鼻子,“知道你想我陪着,我便陪着你罢。”   “……”既然如此,他就不计较昨夜的事了。嗯,他也再多她喜爱一点吧。   新年里第一次的胡闹过了头,“两败俱伤”下导致姜如温一直都躲着她不让碰,李檬和他的第一个新年,就在睡与不睡又“睡不着”之间过去了。   为了三个月后的考试,正月过后,李檬就正式搬去了书院里,妻夫两人半个月见一次,比起那些从乡下过来、一个月回一次的学女们好多了。   况且,姜如温也正式接手府上的大部分事务,忙得跟陀螺似的,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茶不思饭不香了。   果然,忙起来的人不会拘泥在情情爱爱中。   乐城六月出了一件大喜事,乐城出了一个驸马,哦,不对,应该说是出了一位王夫!没错,六皇女过一个年下来被封了逍遥王,那之前的驸马自然也就变成了现在的王夫了。   要说乐城备受人羡慕的不外乎姜家了,一个商户之子能成为王夫,就算是一个庶子也能嫁为正夫,不管二者之中是谁,人生好像都走了运。   这一对兄弟嫁得好带来的好处就是,很多人认为姜家风水好,将来又有一个王爷做连襟,更多的乐城男儿对姜家两女抱有十足的兴趣。   五月六,逍遥王从封地来到乐城,千里迢迢就是来娶去年赐婚了的姜如玉。   五月八,满城红绸。   这场婚礼虽然说不是普天同庆,但逍遥王这一路上撒的铜钱礼包足够普城同庆了。   十里红妆,沿街还收到来观礼的乐城百姓们的祝福。这阵仗可比上一世高调得多,得去了大半个乐城的祝福。   拜堂与酒席的地点在乐城最大的酒楼,姜家与逍遥王的宾客各居一层,姜如温坐在李檬边上——作为逍遥王这边的宾客。   “我真的不用下去么?”   姜如温有点担心,自己也算姜如玉半个兄长,按照习俗是要坐在男方那边二楼的。   逍遥王包下整个酒楼,一楼坐得男方朋友家人和城主她们,二楼就是代表女方宾客身份的小部分官员,以及作为为数不多朋友身份的李檬妻夫俩等人。   “不用,我们一家人都在三楼,你一个人去那边做什么。”况且,她都没好说,吴世幕嫁儿都没有给她夫郎来帖子,这礼有什么好敬的,“你是我夫郎,逍遥王是我朋友,自然她便是你朋友了。”   “好吧。”   李檬见他终于不再坐立不安了,拨着莲子给他,“莲子安神,吃点。”   大概是因为她快考试了,要离家好长一段时间,所以这阵子他的觉比以前浅的多,就是她翻个身这样的动作都能把他吵醒。她私以为是他在替她紧张……   其实吧,姜如温是有些紧张自家妻主考试这回事,怕她发挥不好;再次是因为他自己了。自从他接触过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之后,他每天做梦都在算账、给下人们安排分工:一会儿是哪家铺子出账对不上;一会儿是宴客位置没排好;一会儿又是哪位奴婢的卖身契到期,人家来索要……忙不过来。   这一场喜宴下来,新人累,吃酒席的人也累,尤其是李檬这种吃完男方上午场,还有女方下午场的。   等李檬闹完洞房后散场回来已经是大半夜了,带着一身酒气坐在小榻上累得都不想去洗漱了,但是不洗漱不允许上.床,她还是老老实实进了浴室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抹了香露盖盖酒味。   等她洗漱好爬上.床,催着她去洗漱的人早已睡得迷迷糊糊,察觉身边躺了一个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往里挪了挪身子。   现在的天虽然热,但屋里放了冰块,还是要准备一床薄被放着在半夜里盖。   李檬替他把薄被往上拉了拉,嘟囔:“别人家半夜里应酬回来的妻主都是有夫郎伺候的,你倒睡得舒坦。”   “……嗯,你说什么?”姜如温转身在她怀里蹭了蹭,一鼻子的兰花香。   李檬的手略冰,帮他扯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露.出的肌肤,冷不伶仃地将他惊个半醒。   “看到姜如玉嫁得阵仗那么盛大,你羡不羡慕?”   “……羡慕什么啊,能嫁给你就很好啦。”   李檬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的蜜,嘴角压抑不住往上翘,自我感觉好到爆棚,嗯哼,“世上是不是我最好?”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姜如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他睡着了。   “喂。”装睡能不能认真点,不要抱住我呀!“……好吧,我就当你默认了。”   ……   逍遥王成婚第四天带着人回封地去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以及前来送行的人数凑起来能坐好几桌了。   送走了王爷,现在要紧的事就是一个多月后的考试了。   李檬准备了一年多,自然也希望自己能拿出一个好的成绩,也希望自己的成绩能谋一份好职。   李檬在逍遥王离开的当天就住到书院里了,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但书信一个来回也就两封,府上上下都提着心,尤其是姜如温和林慈溪想知道自己妻主(女儿)现在如何都没办法。   还是我们的知事大人这一个多月因为没有女儿在家争宠,吃得比以前更香,睡得比谁都好,“你们翁婿俩就是自己吓自己,她这一年的努力你们不是都看到了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确实不用担心,一个月后出了成绩,李檬得了一个好名次,三年后再去京城考,不管到时名次如何都能谋一个官职了,比前世做个街头小喽啰好了不止百倍。   俗话说职场得意,情场更得意了。   李檬等了一个月不仅等来自己的好成绩,还等来一个小娃娃。    ☆、怀孕   今天放榜,熙熙攘攘的人聚在那榜前就为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妻主)有没有上榜。   捷报女郎更是敲锣打鼓地去榜上第一、第二的学女家里报喜。   李府早就派了婢女在榜前守着了,小荷一见自家小姐竟然进了榜五,立即欢腾地往李府方向跑去,心中自然是自豪的,自从小姐认识了姑爷,人变乖了,还这么有出息。   就在进门前,小荷撞上急急忙忙出门的书义,她堪堪扶住即将被撞倒的少年,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脸上也带着急色,“你这是怎么了?”   书义来不及问她看榜的情况,推开小荷的手也是边往外跑边回答:“公子身体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小荷不做多想,紧跟着书义,俩人一起去百仁堂找大夫。   今日放榜,姜如温自然想知道自家妻主考的如何,但现在也只能待在家里干着急,想着自己还是去厨房看看今日需要准备的菜色,哪里想才进厨房便吐了个昏天暗地,下人们慌了一瞬,通知主院的通知主院,找大夫的找大夫,好在都比较有序。   等姜如温回过神来他便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因为吐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很苍白。林慈溪坐在床沿,让人端来暖胃的姜茶,“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晕倒呢?”   姜如温摇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是什么情况。   “现在感觉如何,身体难受么?”   姜如温喝着喂过来的姜茶,感受着热茶入胃的舒适,“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现在感觉好多了。”   “这小脸白的。”林慈溪接过空了的碗,“大夫应该快到了,等下让大夫好好诊诊脉。”   姜如温温顺地点点头,依言躺好在床上,眯着眼不一会就睡了,就连大夫来了一趟又回去了都没有醒来。   “令郎最近太劳累了,又是双身子,所以现在才会睡得比以往沉。”   如此,林慈溪才算放下心来。   没有想到,自家看着小小的女婿竟然有了,又想起女儿也考了一个好名次,心中直道李家添了一位小福星。   李檬傍晚和李双回到府,见所有人一副秘而不宣的模样就是好笑,难道他们不知道她从外面回来这段路能听到有路人道喜自己考出了好成绩么。   李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出息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娘俩好好喝几杯。”   李檬点头,恭送自家娘亲大人离开后边往桑榆院走,边问小荷今日府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姐你考了前五,这算一件大事吧。还有……”   “还有什么?”   “这个小荷就不便说了,惊喜还是让姑爷告诉你更好呢。”   李檬见她笑得神秘,心中一哂,脚步自然加快了,等她进到里屋,发现院子里原来没几个的奴仆们都不在院子里。   整个桑榆院,安静地就像只有他们两位主子了。   姜如温背靠着床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李檬走到了他身前都没有发现。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李檬坐下,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   姜如温一惊,两眼圆睁地看着忽然进来的某人,“妻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便见你呆子似的坐床上。”侧头在他肉肉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刚刚想什么的那么入神?”   姜如温两手握了握,问得没头没脑,“你喜欢小孩子么?”   “喜欢啊,你可不就还是个孩子。”说着更是爱不释手地又把人抱个满怀,“哎呀,我家夫郎小小的,真可爱。”   姜如温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双手缠住她的脖子,低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偷笑,虽然被哄得有点摸不清南北,但他还记着正事还没有说呢,“妻主,我怀孕了。”   软糯地小人儿被她嵌了满怀,耳朵上他咬耳朵时带来的气音,温热又轻柔地触感直教人分不出神来辨别他说了什么,李檬抱着他压倒在床榻之上,眼里带着调笑,“你说什么?”   “……你有小宝宝了。”   “你可不就是我的小宝宝。”笑着撑起身,亲亲他羞涩地扑闪扑闪的眼睑,亲过他俏挺的鼻子,与唇红齿白的他交换一个相濡以沫地吻,又在他纤细又敏感的脖颈留下轻咬地牙印……   姜如温感受着她的温柔,轻喘着把她的手搁置到自己腹部,“这,我们的宝宝。”   “……”   就像忽然按住了暂停键,李檬亲吻的动作一停,侧头看向放在他腹上的交握的手,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获得确认。   “它现在一个月大,但存在感很强。”一大早就折腾地上下皆知了。   李檬不敢动放在他身上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给碰化了,略带干涩地声音,“……真好。”   李檬安静地看着他平坦地小腹,完全看不出来这里面已经有一个小豆丁了,她终于忍不住似的在他小腹上摸了摸,继而抬头看看他的反应。   姜如温见傻了似的妻主其实还是挺自豪的,毕竟他在刚刚得知自己怀孕时可没有傻那么久。   两人静默地躺了好一会儿。   “妻主。”   “嗯?”   “我们今夜要去正厅吃饭的吧。”   “……”   李檬从床上坐起来,顺带把人也扶起来,“你先坐会,我去收拾一下。”   以往在隔间里只用换一个衣服的时间,现在她在里边洗脸便洗了一盏茶,姜如温也是猜到她心情可能还没有平复,打理好自己安静地坐着也不催她。   等她出来,又是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小姐了。   一个人的成长,往往是在为人父母之后。   李檬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现在的她除了认真习书,帮助李双处理公务也是做得有模有样,就是在家庭里也更加上心了。   因为小豆丁存在感太强,从孕吐到半夜的饿醒,这两个月姜如温被折腾地反倒清减了不少。   李檬没有任何照顾孕夫的经验,而且她爹怀着她的时候也没有闹腾过,她只能多和大夫以及其他有过生孕经验的夫郎请教。   姜如温从怀孕时的惊喜后期待,变成了如今各种反胃与心烦。有时候吃着吃着就吐,吐完之后他又气得急便掉眼泪,李檬做不了什么,只能跟着他饿,然后想办法去寻找各种他能吃得下的开胃吃食。   有时候姜如温半夜起来闹着想要吃街头的小馄饨,李檬无法,只能安慰好他起大早去给他买来做早餐,但最后十之八九都是他已经没有胃口,不吃了。   彼时已经嫁给钟欣的杜倾言偶尔过府,便会来与姜如温聊聊天,消烦解闷,李檬这段时间的上心他也都看在眼里,直道自家好友有福气嫁得好,那么麻烦的孕夫都有人疼着宠着。   “你最近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吗?”   姜如温烦闷地点点头,他也明白最近把李檬折腾坏了,他也不好过。   “听说孕夫只要熬过了头三月就好了,你快满三个月了吧。”杜倾言伸手探了探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小腹,“你这怀的定是个娇气的主,尽会折腾自己的爹娘。”   姜如温赞同,肚子里这个可不就是娇气得很,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更霸道地是也见不得自家娘亲吃别的,不然也要给他闹。   “它太闹腾了,就是青梅它都要自己娘亲咬一口才吃得下。”   杜倾言听闻,只觉得嘴巴里泛酸,他是有吃过那种青梅的,没有什么甜味,酸得要命。   按理来说,这怀孕的人应该是比没怀孕的人辛苦很多,可这要放在李檬妻夫二人身上那可就不一定了。李檬除了没办法替姜如温揣着一个宝宝外,就是孕吐她都有替他吐过的。   那还是姜如温孕吐反应最大的时候,不是吃什么吐什么,而是桌上上了什么菜被他见了都会惹来一阵反胃的干呕,因为见多了自家夫郎呕吐的模样,她竟然也出现了孕吐反应……幸好,大夫说这只是暂时的。   以前她也只在书上也见识过有女人会因为自己男人孕吐得厉害而得这种“怪病”,倒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别说,李檬这“牺牲”也是够大的,不仅要陪着自家男人吃酸喝醋,还要陪着孕吐。一个月下来,妻夫俩人都瘦了一大圈。直到李檬发现自家的孕夫已经对吃的来者不拒了,算算时间小豆丁三个多月大了,所以不挑食了。   清减了不少的妻夫两人终于可以慢慢养回来了。 ☆、故人   十一月的乐城彻底凉了下来,也许用不了多久乐城会迎来第一场雪了,这个季节刚刚好,没有夏季的烦闷与燥热,这个时候穿暖了就不会有寒冷的存在了。   李檬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但依着关系,在官府里替身为知事的母亲大人打打杂还是可以的,所以每天李家两母女出门都是常有的事。   两个男人主内,两个女人主外,日子过得平凡普通却也安乐。   但平凡的生活里只有多了一点意外或者波折,才会显得更加生动。   乐城各大花楼每年冬季都会招新,春岚院不出意外地比别家多进了几个新人,更出意外的是其中还是一个外域的美人。   李檬听友人们说起才发觉,原来这辈子被提前的事情不仅仅有关于她自己的,还有六皇女的,甚至也包括了春岚院里那位的。   她如往常那般去了如意坊带上一盒子糕点,再转到隔壁铺子称上几两果脯便打算往家方向走,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隔街熙熙攘攘地吵闹声,待她细心听来,却是听说了春岚院新花魁今夜正式上台。   “不说那花魁模样如何,就是那千人难见一个的蓝眸就足够让人好奇的。”   她前世今生能说得上来眸色异于常人的也就他一个了。   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心思,李檬时隔一年多又去了春岚院。   契儿知道,什么颜色是最适合他的,如果说白衣的他让人觉得清冷地不可亲近,那今夜红衣的他更像是魅惑人的妖精。   他从未穿过这样艳丽的服饰,今夜是第一次穿却也是最后一次穿。   隔着一个看台的距离,他远远地便看到那个颜色生得不比男儿差的女人,比三年后要稚嫩,却也比三年后要成熟,隔着人群,他也能感觉到许多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奴家今夜就给有缘人赠唱一曲吧。”   见前缘随火作烟灰,忆昨日咿呀唱不绝,今夜疑是故人在流连,明复明日复相识。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隔着前世今生略带心酸的歌词,台下的观众则看着这个站在过道上发呆的人。   “李小姐怎么过来了?”李檬自从娶夫后,便是乐城出了名的宠夫以及守身如玉,从不逛花楼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她夫郎怀着身子的时候,自然惹来了许多人的热议。   “该不会是为了契儿吧,你看她看这台上的美人儿都看呆了呢。”   众人以为的世家女儿为花楼花魁一掷千金的话本故事没有发生,只见这个漂亮的女人在静静听完台上的人唱完曲儿便转身往外走了。   忽然的来,又忽然的离去,着实让大家摸不准头脑。   李檬回到家比以前晚了许久,而且情绪也是明眼人看得不来的不高。   姜如温接过她买回来的果脯,静默地看着她又是洗漱又是进里间换衣打理着自己,想着等她停下来再与她说话。   “宝宝今日乖不乖?”李檬习惯似的伸手在他肚子上放了放,停留了片刻后伸手把人抱起来直接放在了床榻上,“我去书房待会儿,你先休息。”   姜如温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开,蹙眉询问,“妻主,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李檬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他,螓首蛾眉间没有任何不如意的模样,没有皱着的眉头,没有历经沧桑显得没有生气的眸色,更没有蹉跎岁月的纹痕。   “忽然想到,你还小。”小到……离十八岁嫁我那日,竟然还有两年之久。   “嗯?”   李檬揉了揉他的头发,“无事,你不要多想,过两日我带你出府走走,今夜你早点休息。”   “那你呢?”   “我去趟书房就回。”   事情就有那么凑巧,只是出个门便碰上了想要避开的人。   契儿看着那恩爱的妻夫两人立在捏糖人的摊子前,这概是他人生中第一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吧,以前他要么只见她来请教“取悦佳人一百零八式”,要么便是他带着小厮进了什么铺子买什么。   “李小姐。”契儿上前,朝着那女子道。   姜如温回身,疑惑地看向来人,他是不识得这人的,却不知妻主何时认识了这么美丽的儿郎。   李檬朝他点点头,还是先替姜如温解释道:“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姜如温果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故人应该是许久未见的所以才会显得生疏,正好糖人也捏好了,他提议三人要不要去茶楼里坐坐,联络联络感情。   听到他的提议,李檬一副惊吓似的模样看着他,就连不怎么笑的契儿也是忽然笑了出声,“如此,我的荣幸。”   姜如温只觉得他的提议很好啊,为什么他们都是感觉很惊奇的模样。   “怎么,你不是说他是你许久未见的朋友么?”   “就是没料到你会提出来一起喝茶。”   “难道我还要怕一杯茶能让你把人给喝回家么。”   为了不给乐城增加闲话,李檬专门让人腾了一个单间出来。   “倒没料到你这么早便成亲了。”   “我也没料到你提前来了却还是走这条路。”前世她能替他赎身,今生却不太合适再帮他了。   “在你……”契儿忽然断了一下话,淡笑,“之后,我便又回去了。我啊,生来便是这样的命啊,倒是难为之前你为我下的苦心了。”李檬出事后,他那一生便又回到了最开始罢了。   姜如温听得稀里糊涂,也就李檬能懂他未尽之语是什么意思了,话题太过沉重,喝茶间俩人都有意识地避而不谈过往,只聊聊家常。   “昨夜你走后我便听说你夫郎有孕了。”契儿也是非常诚心地与姜如温说道,“恭喜啊。”   姜如温羞涩一笑,也有为人父的自豪,“谢谢。”   直到姜如温回府后才发现,好像三人就着他的肚子展开了一番对话便没有其他了。   姜如温满是疑惑,不知道这个契儿到底是为何与他们搭话的,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见书义欲言又止地模样。   “书义,你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书义是未嫁子,许多话也不好意思问得太明白,他在把房门关上之后小声问道:“小姐血气方刚地,夜里会闹你么?”   姜如温一听便闹了个大红脸,佯装生气,“书义,你说什么呢!”   书义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也是担心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公子,你知道白日里那位是谁么?”   “不是妻主的朋友么。”   “你们在屋内不知道,我在外面可听了不少。那位可是春岚院里新来的魁子,我还听说前夜里他才上台,小姐还专门去看了他的首唱。”   “……”   “公子,你说小姐是不是想纳……”书义见他脸色变得不好,连忙改口,“也许是我想岔了,况且小姐在那花楼只待了片刻便回来了,应该是没有那种心思的。”   姜如温不动声色地将放在肚子的手紧握着滋生出痛意都没松开,另一只手挥着让书义出去,“书义,你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公子,也许是我想多了。”   “你先出去。”   书义看着紧闭的房门苦着脸色,只恨自己嘴上不带把,什么话都往外说,想起自家公子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立即转身去书房找李檬回来。   姜如温只觉得全身发凉,如果不是书义提起,他都没有发觉自从他有孕之后他们就不曾再亲近过了。   他身子不便,她又没有一个通房侍君,如果她真的动了心思要将那契儿纳回来怎么办?毕竟那人长得那么好看,而且性子也是个好的,话少但对这她却温温柔柔,就是她好像都对那人很有好感?   等李檬匆匆忙忙回到卧室,姜如温已经在自己设想的场景里绕不出来了,只觉得现在自己妻主说什么好像都是为了替她以后纳侍做铺垫。   “温儿。”李檬拿着笔的手有点冰凉,倒正好能够把人给惊回半魂,她半蹲着与他对视,“怎么了?”   姜如温见她满是关心的脸色,迟疑地摇了摇头。   “刚刚听书义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如温低头避开她好看的眼睛,糯糯道,“肚子不舒服。”   “它又闹腾你了?”   “……是吧。”   李檬也不再去书房了,只差小荷把书册放到卧房里,她就在房里看书吧,反正也没有多少了。   姜如温乖乖软软地躺在床上,侧头便见坐在桌旁的她提笔在书上做着批注,他纠结着咬了咬唇,轻声问道:“今夜要不要叫个人陪你睡?”话没有说得完整,声音却早已哑得不像话。   李檬拿着书的手一顿,也不敢转身去看他,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你……”他说一句哽咽一下,“我要不要……给你安排个人?”   “……”李檬合起书,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无所谓的口气回道,“那你要安排谁,前院的竹心还是后院的辛宏?”   姜如温低头把眼泪抹进锦被里,越说越是委屈,“他……他们你喜欢……喜欢谁,我就安排谁。”等他断断续续说完,早已是泣不成声的可怜模样了。   李檬就站在床榻边看着他哭得不能自已,直到见他又是打嗝又是咳嗽才有动作。   李檬侧身坐下,弯身把人从被子里头挖出来,“那你这么伤心做什么,不是你要给我安排人的么?”   “……”   “竹心很好,辛宏也不错,你要不要全部给我安排了,今夜我睡这个,明夜我睡那个?”   “……”姜如温咬着唇,举手在她肩上一捶。   她也不恼,只是刺激他,“你是不是觉得桑榆院人少了,要我给你找个兄弟作伴?书义好不好,他既能照顾你,也可以照顾我……”   “李檬!”他嘶哑着声音,手不住地推搡着她,“你走开,不要抱我!你抱那个竹心辛宏去!”   她只禁锢着他,揽着他的腰随他推搡,“是不是很难过,那你做什么要提这样的浑话?”   “不是你看上了那个契儿吗,今日还带我出门去见他。我也是傻的,竟还信了你的鬼话,什么故人好友,就是你前夜里好上的姘头,你现在不也想着要把人给纳回来么!”   李檬只觉得好笑,没头没影的事也能被他振振有词说得有理有据,“今日与契儿也只是偶遇,故人故人,难道前夜里认识的人就是故人了么。况且,哪天晚上你见我宿在外面了,怎么到你这有我把人给睡了的意思?你想想自己每天在我怀里醒来,我夜里能走去和谁睡,你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姜如温听她无奈地叹息,心中也觉得自己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只是一件没影的事他都能草木皆兵,他只能归为自己是因为怀孕了才会乱想,才不是自己心胸太狭隘了。   “那你不喜欢那个契儿?”   “哪里有那么多喜欢,喜欢你一个就够了。”   “那你想不想要侍君?”   “……”李檬生气地在他额头上一敲,“再说今晚就你一个人睡罢。”   “……我肚子不舒服。”姜如温明智地不再揪着莫须有的话。   李檬伸手放在他腰腹,以前纤细有度的腰肢已经不再能够一手掌握了,相反还能感受到他腰腹的力量。   李檬感受着肚子里传来轻微的踢动,笑道,“你看,宝宝都在笑话你了。”   姜如温鼻涕眼泪往她身上一抹,继而嫌弃地推开她,“才没有!你去换衣服吧,脏死了。”   “……”怪谁?    ☆、突然回来的人   李檬无奈地起身,从外面打来水替姜花猫擦洗完脸蛋后才给自己打理干净。   刚刚又哭又闹的人,现在乖巧地不像话,小小的一只因为哭闹后蔫蔫得显得可怜巴巴,李檬只觉得自家夫郎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心中一动便抬起他的下颌,去够他的唇。   “唔……”   香软的舌灵活地钻入他的阵地,然后把他拖过来又吸又咬,直搅得他唇舌发麻,口水不住地流才放过他。   姜如温被她这么一突袭,什么反应可都来不及使出来了,只能瞪大着眼睛呆呆地吞咽着口水。   李檬抹去他下巴处的口水,低头在他的唇角舔了舔,“以后可不能随便发脾气了,嗯?”最后的尾音带着轻佻上扬的不正经,还别说,真是好听到极致。   姜如温热气腾腾的脸止不住的发红,他抿了抿被她亲得有些红肿发疼的唇,乖巧地服了软。   这一番折腾下来夜已经足够深了,她也不去管那摆放在桌上的书册,直接掀了被子准备休息。   “躺好。”李檬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挪着把人放进被窝后也上了床。   他在她躺好后,双手习惯性便要缠上她的腰肢,倒一时忘了自己还揣着一个肚子呢,还是李檬手快,一手便把人抱了个满怀,哄孩子似的轻拍着他的背。   他暂且还没有睡意,抓来她的手指把玩着,“妻主。”   “嗯?”   “前院里没有叫竹心、辛宏的人。”   “你还提这茬是吧?”   “……才不是,只是想告诉你前院没有这两个人。”   一开始闹腾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现在想来她大概是连前院的小厮叫什么她都要说不上名来。   这样一想他便有点开心,因为妻主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连旁的男人她都不走心。   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很喜欢你。”   寂静黑夜里的告白来的比以往更加让人动心。   李檬无言,只是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   白驹过隙,明明还悠悠打着秋风转儿的天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寒冬,虽然还没有下雪,草地里却已经结着白霜了。   去年还不曾那么早启用的暖炉,现在因为身子精贵的人现在给点上了。所以,室内暖和的不像冬天会有的温度,李檬从外边进来也只穿一件衣服就够了。   “在绣什么?”   从胎动之后,姜如温就开始准备绣一些小衣物了,只要闲着,就没见他歇手不在绣东西的。   按他来说,闲着无事还不如给肚子里的孩子多准备些东西呢,小孩子长大也快,从鞋袜到兜衣,哪里是一套两套就够的,他也就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多做些了。   “晚点妻主你画些花样给我,我要绣在宝宝的小衣上,我喜欢猫,很可爱的。对了,这块布料做完一件小兜衣和一双小袜子还有剩,到时候我就给你纳一个香囊,好不好?”说完他举着那粉得打眼的布料,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像是在说“我想得真周到,赶快夸我吧。”   “……”我一点都不想要那种顺便的。   李檬干脆给他把绣针收起来,替他揉着因为怀孕而略微有些浮肿的手指,“你不是喜欢下棋么,我们对弈吧。”   “可你总是让着我,没意思。”   “……”每次对弈都让对手觉得你是故意放水才输的,李檬也是很无奈。   大概自家夫郎便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学一个月的棋比学十年的她水平还要高。   念叨归念叨,姜如温还是很有兴致地让人把棋子搬过来。   以前听到大家赞美姜如玉才貌双全,其实他心底还是羡慕的。而他不要说学琴棋书画了,就算是认字都没什么机会,倒是嫁了之后才愈发地像是重新投了胎,以前那些望而生怯地东西,他如今倒是都小打小闹了一遍。   李檬在那棋盘上落下一子,嘴里说着闲话,“你无事的时候可以来书房看看书、学学画,不要天天都对着这伤眼的男红,府上又不是没有专门制作小衣的绣郎、绣娘,宝宝需要什么,安排下去就好了。”   “知道了,最近我不想看书。况且,我去书房不是会打搅到你么,开春后你都要考试的人,我可不想影响到你。”姜如温无所谓回答她,忽然眼睛一亮,他眼疾手快地吃掉她几颗黑棋,“妻主不要说话了,你一分心,我又吃掉你好多子儿了。”   上前换茶的小荷憋着笑,小姐下棋说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啊,想想自己全神贯注最后照样被杀个片甲不留,可不就更没面子了?   “……等下你和他玩一局。”有对比才不会显得她棋艺不精。   姜如温见每次在他面前吃瘪的人都在别人身上找到优越感就是觉得好笑,不过他总归是站在自家人这边的,和小荷玩就更不用手下留情了,小荷还能借此到书义面前卖个惨。这么替下人们着想的主子也是不多啦~   夜里妻夫俩谈话便说到了书义和小荷间的事。   “明年我们就做主,让书义嫁过去好不好?”   “明年下半年吧。”李檬打趣道,“那时你肚子也卸货了。”   “哼,你才是货呢,它可是你女儿!”   李檬笑着替他按着手臂的手往他孕肚上一放,立即感受到小家伙有力地踢动,“是嘛,我怎么觉得更像儿子,不顺着就闹腾,跟你一样娇气的。”   “啊,我果然是怀孕了就变丑了,只是让你揉揉手就要被嫌弃娇气了。”姜如温哼唧地转身退出她的怀抱,徒留一个自哀自怨的背影蜷缩在墙角。   “呵。”李檬从背后圈住他,叼起他后颈上的一小团肉,轻嘬了一口,引来他一阵颤栗,“再娇气不也有我宠着么。”   “……不要脸。”都会拐着弯夸自己哦。   大半夜的要脸做什么,要你不就够了。   这厢妻夫两人情意绵绵的很,那远在乐城千里之外正有人连夜赶路,年前被赶去东临做生意的人现在苦哈哈的跑回来了。   此时高繁意正和她的小婢女二人一人一马往乐城方向骑行。   按高月来说,自家小姐完全可以先找个客栈休息到天明再赶路的,以前好歹也算是俏人一个,现在这幅在沙尘天里滚了三天的模样,不要说俏了,大概是府上的通房见了都要避之三舍。   对于自家婢女的嫌弃高繁意是看不见的,她现在满心幻想的便是李檬见到她的瞬间,感动到得流出眼泪,“我们直接去李府,我要让李檬感受到我对她浓烈的爱!为了她,我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   高月:“……”   高繁意时间估算不太准确,李檬出门买个东西就正好看见骑在马上调戏着楼上戏子的挚友,彼时她正嚷着“美人晚点我再来找你玩啊”的不正经语调。   李檬站在街道边上,一手抱着宣纸,一手提着零嘴袋,就这样静静地斜眼看着她。   “小姐,那是李小姐。”高月扯了扯还在和男人调侃的某人,心道小姐你浓烈的爱意是表达不出去了。   高繁意翻身下马,挥手让高月先回去,她走向李檬就要来一个拥抱,李檬嫌弃地避开,“隔远就闻到了你身上那股怪味。”   “嘿,李檬你可不厚道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满身汗味呢。”   “得了吧,你这甜言蜜语留着和小儿郎们说吧。”李檬带头走在前面,也不和她瞎侃,“怎么忽然回来了?月前信里也不见你提过。”   “这个事吧……晚点再说,我现在就想先洗个澡,睡一觉。”高繁意挠了挠头,“去你家,不然我回去一时半会儿是别想睡了。”她父亲如果见到她回来了,肯定要念叨很久才会放了她。   还真有事才跑回来的啊。   安排好高繁意,她才回桑榆院。   还没进屋呢,就被心急的人迎了进去,“听人说高姐姐回来了,客房都安排好了么,准备好吃的了么,要不要我让厨子准备什么?”   李檬把手中的零嘴交到他手里,“你问这么多我倒一时不知道要回答哪个问题了。繁意她现在正在客房休息呢。”她拍了拍看起来好像有些着急的人,“不用急着见她,她这一觉要睡到吃晚饭才会醒,晚饭我们都在正厅吃。”   他也不是急着要见人,只是身为主人,总想安排稳妥了,做到最好。   高繁意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地去了正厅向李家人正式问好,还给各位都带了礼物,从名人字画到瑰丽宝珠,不管送谁都很合适,她还特地给她未来的干女儿打造了一块暖玉呢。   姜如温一看这么贵重的东西正迟疑着就被人塞了满怀,“你们都收了我的礼,我干女儿肯定不能少啊,妹夫赶紧替我干女儿收起来。”   “小意有心了,如温收着吧。”林慈溪打断推迟着的两人,招呼道,“不要站着了,都坐下吃饭。今天我让厨子做得都是你爱吃的,小意可要吃完啊。”高繁意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都算是半个女儿了,完全不需要太过客气了。   高繁意笑嘻嘻地入座,很是捧场地吃了几大碗,连带桌上的几人看着都食欲大开,吃得也比以往多了些。   吃饱喝足后高繁意才起身准备回自己家,临走前还跟李檬约定了两日后不醉不归。    ☆、瓜熟蒂落   三姐妹时隔一年,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一年变化很大啊,一个即将抱娃了,一个即将成亲了,就是她,也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一段奇遇。   高繁意去东临前还想着“睡遍东临”,哪想只睡了一人就跟中毒了似的,再美的人她都撩完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她现在回来很大一部分就是想让姐妹们给她说道说道要怎么办。   说起来,那还真是一场“刻骨铭心”的艳遇啊。   二月中旬,高繁意刚刚到东临便被这东临美色迷了眼,尤其是这东临的美人带着一股狠劲儿,撩遍乐城各色男儿的她还没干出什么大事业呢,就这样被东临的男色吸引了。   彼时那人还是东临名门萧家的贵小姐,很偶然的和她争夺过几个小倌倌,也因此结了仇。   对一个人上心是从好奇开始,高繁意当时察觉自己竟然对一个女人抱有不可言说的心思可是闭门思过了一整个晚上!她为此还准备去找那种女人验证自己的取向……   还没付出行动呢,她就稀里糊涂地和那萧小姐滚了床单。   “在我俩有了那种关系之前我可一直以为他是女人!脱了衣服后,我才发现他原来是男扮女装的男儿身。后来,我以为我要我负责什么的,哪里想他第二天照旧做他的’萧小姐’,还去花楼调戏儿郎!”高繁意气愤道,也不知是气愤自己不用负责,还是气愤他又去调戏人。   说起来那是她在东临唯一睡过的人,长得也不是什么人间绝色,性子也没有男儿该有的温柔娴静,还喜欢打扮成女人模样,脾气火爆得堪比辣椒,让人一咬就炸,偏偏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小辣椒就像给她下了蛊似的,让她念念不忘。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睡钟情了。”钟欣脑子可不会弯弯绕绕地想那么多,能让一个女人忘不了的男人,要不是那男人长得惊天动地,要么……“他是身怀名器吧?”   高繁意喝进嘴巴里的茶不小心都给喷了出来,随手就给了钟欣一个爆栗子,“不准想!”好歹也是她的男人了,怎么可以让别的女人意.淫!   嗬,都八字没有一撇呢,都不准她们多想了?   “所以说,你干脆就收心去向那人提亲,娶回来吧,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况且,听你这么说你对他也有那么些意思,娶回来也不亏的。”   她倒想啊,可那男人把她睡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甚至还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去,他就宣告天下,高家米行的少东家高繁意睡了萧四小姐……   高繁意长叹一口气,纠结道,“不太好办,所有人都以为萧四是女人。”真.萧四公子从小到大的女装可都没有被人识破过呢。   李檬恍然记起曾经高繁意写给她的书信有说过,那萧四小姐跟着京城外家的表姐妹从战场回来后,便成了在外家被从小带到大的萧四少爷了。   李檬淡定地看着愁眉苦脸的俩人,悠哉地想着,她也是得了先知的人了,现在她就颇有一种“所有人都不知道就我知道”的微妙优越感。   原来他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   李檬拍了拍高繁意的肩膀,“相信我,你一定会娶到萧四的。”不过得在三年后。   高繁意笑得有点傻,她就极爱听这样的话。她哪里能想到距离她把人娶到手不仅要追三个春秋,还要从东临追到京城,从京城再追到边关……   反正她现在被安慰到了。   高繁意喜滋滋地夸下海口,“过了不多久,就要请你们喝我的喜酒了。”   李檬、钟欣:“……”呵呵,可把你膨胀的。   自信心膨胀的某人接连几天都是逢人就夸自家未来夫郎如何如何好,若不是东临距离乐城远,萧四大概都能听到他与某人私定终身的消息了。   冬去春来,在喝到高繁意的喜酒前,钟欣与杜倾言的婚宴提前了。   杜倾言的曾祖父年事已高,年后身子不大利索了,杜老夫人琢磨着提前两月把孙子的婚事办了,到底是怕两个月的时间,老爷子撑不过去和原定的好日子冲突了。   元月初八,宜嫁娶。   李檬替大腹便便的姜如温披上喜庆的樱红大氅,毛茸茸的大氅更映得人唇红齿白得好看,李檬笑:“你倒更像要出嫁的新郎子了。”   姜如温成功地被她说得害羞了,嗔笑地隔着衣服拧她的腰,“再让你取笑我。”   李檬将他的手牢牢牵住,领着人出门,“好了好了,不要错过了吉时。”   “那可要快些,我还要去给倾言哥哥上妆的。”好友要出嫁了,作为蜜友本来可以帮忙打理更多的,但现在因为他的身子,他能做的也就去简单地去描个眉涂个口脂了。   上了妆的人,娇艳异常。   姜如温眼睛不眨地直盯着大红喜服的杜倾言看,从没有见过倾言哥哥那么好看的时候呢,钟欣姐姐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一个大美人。   “你还看?!”杜倾言本来就害羞,现在被他看了那么久,都有些羞恼了。   “听说多看看美人,以后肚子里的小孩子也能长得很漂亮,我要趁现在多看看。”   “李檬可真厉害,天天都要接受你这如狼似虎的目光。”杜倾言半是调侃半是佩服地说出这么一句,边上的喜郎和奴婢听他说完都噗嗤笑出了声。   还是姜如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被打趣了,红着脸挑挑拣拣着杜倾言的首饰盒里的发簪转移视线。   从梳妆到送嫁,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   往常看起来便憨憨的钟欣今天仪表堂堂得很是俊俏,从杜府把新郎子迎上了花轿,到牵着人到钟家拜堂,,脸上红润的笑意就不曾落过。   李檬是非常理解新娘的心情的,所以在新娘敬酒的时候,很贴心的代替她喝了不少。毕竟,新娘是要洞房的,作为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帮着点?   高繁意喝完姐妹钟欣的喜酒后就追着心上人去了。   闹腾的日子在钟欣成亲后就慢慢平静下来了,李檬除了看书,便是每日抽时间带着孕夫府内府外的兜圈子、散步散心。   如此便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比预期的早了几天,姜如温如往常那般在屋内整理着生产需要用的东西,然后从窗口见李檬从外面回来寻他一起去散步,他起身出门想要先到门口去忽然就脸色发白、岣嵝着身子抱着肚子呻.吟。   李檬一慌,快步过来扶起他,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见他蚊子般的声音。   “找稳公和大夫,我要生了。”   李檬转身朝身后喊道,“书义小荷,赶紧去把稳公和大夫寻来!”   桑榆院里,通知人的赶紧通知人,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还有小心扶着姜如温进产房的婢子们全都有条不紊的忙起来了。   “小姐,你在外面等。”稳公和大夫们也已经迅速地过来了,见女人想要跟着进产房,老婆子赶紧让人拦着了,“小姐不用太担心,稳公们都很有经验的。”   李檬急出一头的汗,也不坐下,一直在院子里踱步。   林慈溪见自家女儿这幅样子也不说什么,多转几个圈,转移下注意力也好,省得她坐着瞎想。   躺在里边的姜如温可没那么好过,肚子撕裂似的痛在此时放大了无数倍,汗水浸透了衣裳,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而平常小磕小碰都要让人安慰好久的人,现在却把唇都咬出了血都不曾哭喊一句。   他怕一开口就是哭声,让她听到后,她会忍不住跑进来。   听说男人一生中最丑的模样便是此时,他可不要被她看到了。   从日落到月升,李檬能听到里边大夫、稳公、甚至是里头下人的声音,却听不到一句她想听到的!李檬一步作两步跨到房门口,大力拍了拍门,“如温?如温!如温怎么没有声音?”   姜如温听到她的呼喊,他忍者痛用气音吩咐书义:“……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要急,安静地再等一会。”   书义替公子感到痛,他红着眼眶正拧着帕子给他擦着汗,忽然听到他这么说,立即跑到门口去传话,“小姐,公子让您再等等。”   “他如何了?”   “很好。”书义半掩着门,“奴婢先去帮忙了,公子让您安静地等等。”   “……哦好,我不吵。”李檬傻愣愣地回道,见书义要关门了又急忙提高音量,“如温,痛了你可以喊出来的,不要忍着!我答应过你不会进去就不会进去。”   稳公还是头一次替这样的人接生,生产的人不叫一句,不生产的人倒是又喊又叫的。   他笑着夸了一句:“小公子妻主是个好的。”   姜如温忍着痛,抿唇一笑当是谢谢稳公的夸奖了。   稳公探手进被子里在姜如温肚子手一摸,时间也许停留了很久,也许只有片刻。之后道,“小家伙急着出来了。”说着吩咐人把被子掀起了一些,手指按着他肚子上凸起的纹路,唤来大夫。   ……   姜如温想,可能是刚开始便痛得麻木了,现在刀割在血肉之上都不会有感觉。   婴儿的从哼哼唧唧到洪亮的哭出声,他才像又恢复了痛觉一般,紧拽这身.下的床单,再也忍不住哑着嗓音带着哽咽,任由大夫他们做着最后的收尾。   紧闭了两个时辰的产房门终于打开了,李檬起身就要往里面走,稳公立即把小小的一团抱给她,“小姐再等一刻钟。”   产房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或端着水、或抱着又血渍的床单出来。   李檬看到那带血的衣物便是一愣,转身就把手中的娃娃递给她爹,也不管产房里收没收拾好就急忙进去了。   姜如温安静地躺在床上,书义正替他整理着被子。   好在,里面的场景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   让男主生娃,我…… 哭着也要编完! ☆、景时      姜如温闭着眼睛,呼吸虚弱而且缓慢,生产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现在他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檬坐在床边看着他这幅模样心疼得紧,伸手在他汗湿的鬓角处碰了碰。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坐在他身边的人是谁了,况且能在他满头是汗还脸色最难看的时候毫不嫌弃地亲吻他的额头就只有他的枕边人了。   姜如温在她离开他额头的时候睁开了眼,想喊她一声“妻主”却只是张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李檬凑到他枕边,眼里全是对他的心疼:“辛苦了。”   “…没。”姜如温用气音在回答,想到他在孩子出来后就断片了,没有听到稳公的报男报女,他问向自己的妻子,“是男是女?”   李檬盛满深情的眼神有些迷茫,呆滞了片刻回道:“男吧。”   姜如温没听得很清楚,不确定他听到的对不对,于是又问了一遍,“什么?”   “是个女孩。”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   “好了,你先睡一觉,恢复些元气后再让你看孩子。”到时候是男是女,你都可以自己确定了。   屋里的新出炉的母亲只想着陪着自己的夫郎,屋外满脸褶子的小婴儿除了从肚子里爬出来那会儿哭得惊天动地,这会儿睡得自己在几个人手里转了一遭都不知道。   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会很好看,李檬接手的瞬间就丢给他人了,大概也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   林慈溪抱着猴似的娃娃,满脸的笑意地碰了碰自家妻主,“是不是很像檬儿,这鼻子像足了八分,眼睛就更像了。”   李双虽然不知道正君从哪里分辨出这闭着的眼睛像李檬那双桃花眼,但她也不会没眼色拆台,随意点了点头后转了话题,“他怎么生得这么黑?”   黑不溜秋的,像一只猴子。   林慈溪看出她的嫌弃,想当年李檬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她嫌弃过的,现在不都是白白净净的?   “别看他现在生得黑,等长开了就跟他娘亲一样白了。”   站在一旁的稳公点头,“父母长得就极为出色,小公子长大后更是绝色了。”   李檬长了一副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皮囊,在父胎里就会长,专挑自己母亲和父亲出色的地方,于是生出了比男子还要美的模样。而这对父母长得更是不差,想来自己这孙儿会比他娘亲更出色。   林慈溪抱着自家孙儿怎么看怎么满意,忽然看到坐在身边望眼欲穿的当家主子,他起身把小不点转交到她手中,“妻主抱着孙子,我去看看如温。”   李双一愣,搓了搓手,僵硬地接过对她来说毫无重量的小人,小心翼翼地模样生怕自己不小心把这宝贝给摔了。   诶,这人怎么可以生得这么小?一个巴掌就能够把他半个身子都遮住了……   产屋还有一股血腥味,李檬握着产夫的手静静坐在床前,林慈溪看产夫大概是已经睡着了,走上去轻声叫她,“檬儿。”   “爹。”李檬听见声音,抬头轻声回道。   “没事吧?”   李檬摇摇头,“嗯,他累得睡了。”   “那等如温睡醒了再把他转移到房里。有安排好么,是住偏房还是主卧?”一般家里有了孕夫都会提前把偏房准备好,以备产夫坐月子的时候用。   “就在主卧。”李檬倒是提前就决定好了,偏房肯定是没有主卧睡得舒服和习惯,且让他住在主卧,她可以就近照顾着,毕竟作为一个女人睡床也是睡,躺贵妃椅也是躺。   “也好,等下让人搬一张小榻在卧房,你可以更好地照顾他。”林慈溪点头,“对了,孩子的名字你们起好没?”   自然,准孕夫在刚有肚子的时候就开始查翻书册了。   李檬想到那时他捧着五六本诗集说要给小孩取一个诗意的名字,被她随意两个字就搞定了那副“妻主厉害,我都白翻了那么多书”的表情就是好笑。   她举着他的手轻轻一吻,回答道:“景时。”只因一个好景与良辰。   姜如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他看向紧闭的窗,扫到床尾点上的烛台,原来已经天黑了。   隔着门帘与屏风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还没有开口呢,就见有人进了内室,“公子,你醒啦。”正是进屋来守着的书义。   自从姜如温睡了后,这卧室就没有少过人在旁守着,就为了在他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身边有人在看候着。   书义小心地把人扶起,端上温度刚好的红糖生姜水,正好给产夫暖暖肚子补充补充元气。   “现在几时了?”   “刚过卯时,您这一觉睡得够长,小姐抱您回来,您大概都没有印象吧。”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怎样回到卧室里的,温热的糖水下肚,姜如温感觉好多了,“她呢?”   书义以为公子是在找小少爷,“在外间,您稍等。”   姜如温等了片刻便等来一个“小包袱”,低头一看连表情都没办法管理好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家伙,黑不溜秋的,实话说真不好看啊……好在他也只是僵硬了片刻。   姜如温伸出一根指头塞到小家伙的小手里,便立即被他虚握着了。   书义见父子俩玩得好,便决定先去厨房看看,“公子您先坐会,书义去看看食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去吧。”   姜如温靠着床头,低头看着睡得香香的小家伙,乖巧得完全想象不出那几个月在他肚子里闹腾的样子。   真神奇。   三年前他不敢想他能嫁她,三年后他生下了她的儿子。   姜如温回想着这几年他的经历,那段在姜家的日子却是记不太明晰了,大部分的回忆还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从她翻墙求亲,到两人婚嫁,再到他为人父,也不过几载。   姜如温捏了捏小景时软乎乎的小手,悠悠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舍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过得那么快。   ……   不过几载,小荷与书义也成亲一年了。   不过几载,李双慢慢减轻了自己手上的事务,带着自家夫郎游山看水去了。   李檬从一介布衣到如今小有作为也是不过几载,那在父母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不过几载,也已经踉踉跄跄能够自己走路了。   李檬一进家门便被小景时抱住了大腿,他仰头露出门牙,咿咿呀呀得她能听明白两个字:“娘,糖。”   现在小家伙可是名副其实的唇红齿白,肉嘟嘟的小身体更衬得他像团子一样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带着期待和馋意在她身上转。   以前,李檬只要是出门回家了便会带上一些蜜糖甜糕回家,小家伙爱吃甜食,现在他这副胖嘟嘟的模样多与他吃太多甜食有关。前阵子检查身体,大夫已经建议甜食要给他减少了;况且那些糕点他很容易贪吃,一吃多了便闹脾气不吃饭。   姜如温昨晚便严令禁止她带小零嘴回家了。   现在被儿子那么期盼地看着,她只好掏出被她拿来讨好管家公的簪子。   “阿景,你把这个送给爹爹,娘亲给你做纸鸢,后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李檬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是给你做一只蝴蝶,还是做老鹰?”   “鹰,鹰!”   小孩子最容易被转移话题了,傻小子一听等会娘亲会给自己一只老鹰模样的纸鸢,便嚷嚷着找爹爹了。   姜如温正在书房内对账,脚边还放着小家伙玩耍的布偶娃娃。   “瑾瑜你回来了。”   “嗯,今日回得早。”李檬放下小家伙,下蹲捡布偶的瞬间在他脸上一亲,“这账还有多少?”   姜如温放下账本,低头看着母子俩,“快了,对好这部分就可以了。”前年开始,李府的管理权全部移交到他手中了,现在正是铺子和府上季度理账的时期,偶尔忙起来连看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爹爹,给。”   小家伙落地站好后,攀扶着他爹的膝盖把手上的簪子举到姜如温面前。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谁买的啊,这世上的女人中,大概就只有她能够坚持时不时给他们父子俩带小孩子玩的布偶木雕啊、或者是男子用的香薰口脂此类有的没的东西那么多年。   这簪子也是有送过几回的,无一例外便是簪子的花样新颖好看,她便买来送他。   姜如温接过小手里的木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凤羽图案,这种活泼的样式只有小男孩才会喜欢。不过,自家妻主的心意嘛,他还是欢喜的。   “很漂亮,我很喜欢。”   看他弯弯的眉眼便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了。   李檬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夸奖道,“阿景会借花献佛,讨爹爹开心了。”   小家伙可不知道自己被夸的时候还被损了一道,腼腆地扑到李檬怀里求摸头,娘亲揉完后又站直了往姜如温怀里蹭。   姜如温张腿把阿景抱进怀里,奖励似的拍了怕他的背,还没给他娘爹多说两句话的时间又扑腾得嚷嚷,“鹰,鹰……”   是了是了,他一向“精明”,既然已经把簪子送给爹亲了,当然要找娘亲要老鹰了。   李檬好笑道:“答应要给他做一个纸鸢的,我带他去院子里。”   姜如温弯下腰和小家伙对视,佯装生气,“我在书房算账,你们娘俩倒在院子里做纸鸢。阿景啊,你的老鹰不要做了,让娘亲陪爹爹好不好啊?”   小家伙听不懂算账,但却知道他爹是要和他抢娘亲了。   他苦着脸,委屈得看了一眼自家爹爹小声嘟囔,“娘亲是我的。”说着立马去抱他娘亲的脖子,催促着他娘赶紧走,“娘娘,鹰鹰。”   姜如温愣是被毫不留情的小人甩了一个背影,脸上的慈爱都维持不住了,他吃醋得看向吃香的某人,“你明明是我的!”   李檬无声地挑了挑眉,他这是想和自家儿子争宠?   她一手将小家伙压进怀里,一手抬起压上他的后颈迫使他低下头后,毫不避讳地抵上他的唇,攻城略池般迅速在他口腔里扫荡一番,留他满唇水色。   李檬抵着他的额头,低声笑道:“还吃醋么,这样的吻我可只给你一个人呢。”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急促,姜如温脸颊通红,轻喘着气,差点就呼吸不畅了。   他抿了抿好像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轻咳了一声,“……去吧。”   “放心,我前几日就想着给你做盏花灯,那小子的纸鸢是顺带的。”姜如温的喜好不多,但这花灯倒是实打实的爱好着,李檬每年都会亲手做上一盏送他,这次也是在做好一盏花灯后有剩余的材料,她想马马虎虎做个小小的纸鸢还是足够的。   她这一解释,他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毫无底气辩驳:“……我没吃醋!”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如温一噎,虽然尴尬但也记着他的花灯,“花灯,我今晚要看!”   被抱出门的小家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压进怀里的时候,他的母父亲已经调了几次情了,就连他冒着和爹爹抢人的危险而求到的礼物都是附带的……   小景时小的时候不懂,但等他会读书识字了就意识到啦。   娘亲忽然送给他一个竹蜻蜓、竹蝴蝶或者是纸雕,一定是因为她是在给爹爹准备礼物了,多余的材料也只是顺便给他了。   娘亲和爹爹在书房的时候,他要老老实实在他的小书房看书习字,有问题要么晚上再问爹爹,要么第二天请教夫子!他是不会去有娘亲在的书房的,即使他娘亲很和气得把他爹爹抱在腿上教写字。   他想他爹可厉害了,还敢让娘亲抱着写字,他都不敢让娘亲教他。因为他娘亲在书房的时候比夫子还要严肃,板着个脸特别吓人!   还是他爹爹温柔。   景时愁啊。   七岁后,饭桌上娘亲给爹爹剥虾盛汤,但不给他夹菜了;爹爹给娘亲又是做鞋又绣花,但也不给他绣小荷包了……   景时看着吃完饭携手去逛园子的两人,总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   他好想快点长大,然后他也要找一个给他夹菜、还能带他逛园子的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夫子作业:学生的自我评价800字,父母签字认可。 李檬留评:李景时此人……拖油瓶,电灯泡。 姜如温:…… 李景时:…… ☆、他的三愿      李双妻夫俩游山玩水半载终于回来了。   虽然婆婆公公两人都晒黑了不少,但可以看出他们这大半年过得都很开心很满意。于是心情很好得公公也撺掇着让他女儿也赶紧带着女婿出去玩玩。   林慈溪接手了部分府务,又增加了管事分担事务让姜如温得个轻松。在和姜如温日常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说“他这个做祖父的要享受祖孙之娱”,更是暗示他“李檬参与了地理志的撰写任务”,话里话外都在为姜如温创造可以出远门的机会。   乐城城主有心要在女皇整寿的时候代表乐城献上凤梧国地区图册,自然就安排了几名世家女参与绘图这一行动了,李檬从事文绘,自然也是在列的。   地理志撰写都要出门实地考察,这一次考察自然不像以往那般出去个三五天就可以回家的,姜如温自然心动。   此时他正趴着躺在她怀里,絮絮叨叨和她说着从父亲那听来的趣事,偶尔还复述着他闻所未闻的奇异见闻。   “竟然还有地方是男子当家呢,妻主你说奇怪吧?”   李檬捏了捏他的鼻子,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劲儿,“汪洋另一边就是红眼绿眸、金头发的人,这男子当家又有什么惊奇的。”   姜如温惊讶地撑起脑袋,“原来是真么!竟然还有长得比那契儿还……”怪异?但契儿除了眼睛的颜色其他都和常人无异啊。   一时找不到形容词,他嘴里斟酌吐出两个字,“美艳?”   即使已经过去好些年,但那契儿绝色的名声也是响了好久啊。   两年前就听说有贵人替他赎身成了婚,已经做了端庄的良家子。   “唔,美艳我是不知。”李檬翻身再次把他压在身下,“温儿很美味倒是真的。”就像吃着味道极好的糕点,从他的下巴一直亲咬到肚脐眼,隐隐有往下去的趋势。   “哈。”姜如温喘着气,一手盖住自己泛起雾气的眼眸,一手插入她的发间,支支吾吾地请求,“不要…唔。”不要往下亲了啊……   感觉她所到的地方都沾染上了湿气,忽热忽凉的温度让他止不住□□,身上徒留带着刺痛感的红痕。   他神智迷糊,昏昏沉沉得放软了身体任她摆布,进进出出时感受着那处的温暖与紧致,忽快忽慢地动作勾引得他得不到满足,他掐上她的腰,嘟囔:“妻主快点……”   李檬勾缠着他的舌,双手扣住他的手腕,那处发狠似的将他纳入深处,紧紧咬着他不放。   姜如温正情动,那里不上不下得卡着,而她却只是咬着不动,嗯哼地收回在她口里的舌,“动…嗯…动一动……”他轻喘着忍不住挺了下腰肢。   李檬双手掐住他的腰,压下因为他的索求带来的刺激,低头与他唇贴唇,“温儿,你不是想知道男子怎么当家的么?”   “嗯?”   她就着紧咬着他的姿势抱着他调了个个儿。   “呃!”这一番翻身让他觉得好像入得更深了,酥麻的感觉让他立即倒趴在她的身上。   “啪!”李檬在他臀上一拍,“坐好了。”   “瑾瑜妻主姐姐。”他哼哼唧唧地撒娇,个个称呼唤了个遍,他不上不下得卡着很累啊。   “乖,想要你就要自己动。”她也难受,但她就是不动了。   人啊,总是想尝试新鲜感。   姜如温被她扶起坐好后一直见她不动,难受得只能听她的了。他上上下下动了片刻就停下的时候,她不哄着还要打人;累得动不了了,她还能钳着他的腰让他不能停歇。   呜呜呜,他真的不想“当家”,他只想做她身下娇滴滴的夫郎……   一番云雨下来,他累得就像岸上渴了很久的鱼,睁着眼睛也是涣散得分不清方向。   李檬抱着软绵绵、全身是汗的某人进了浴室,轻柔又有力得地替他清洗与按摩,等两人收拾好回到榻上,姜如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乖乖,睡吧。”   姜如温缩在她的怀里,炙热而又绵柔的呼吸喷撒在她的锁骨上,呓语:“我想跟着你。”   她自然懂他在说什么,李檬收拢怀抱直至两人见毫无缝隙,“傻,不跟着我你想去哪。”   ……   年关之后,李檬正式接受了东南地区的绘图工作。   这一次调动了几十号人参与各个地方的绘图不仅可以完善版图,还要新增国土人情书册。   而李檬分配到的除了绘制出东南地理图,还有就是各个地方差异的民俗做个新编,从地方已有的记载,考证核实或者是新增……唔,可以说这是一门很累又很享受的工作了。   唯一担心的大概就是这路上奔波多,会很辛苦。   “但是放你一年甚至更久见不到我,我自然是不舍的。所以,温儿还是吃点苦吧。”   姜如温自是双眼亮晶晶得说好。   至于李景时,年龄不小了,还是在家好好学习吧。别看现在才八岁,没几年就要嫁了……   游山玩水确实过得很快,姜如温经过这两年多的奔波早已不是那个坐个马车会晕吐的娇公子了,他现在都会骑马了。   若说十七岁的姜如温,就算是为人父也还是带着孩子的稚气;而如今二十七岁的姜如温,温良如玉中带着洒脱与韧劲的女子气质,更是好看。   这概是他这一生中最快活得时候了!   彼时他正与李檬共骑一乘,微凉的秋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姜如温背靠在她胸前,忽然问到:“妻主还记得么?”   “什么?”李檬单手箍住他的腰。   “你向我求婚前答应我的事。”   姜如温在嫁与李檬之前,她曾应诺过他三个愿望。   “那时我便把那三个愿都许下来了,现在你已经替我实现了两个啦。”   “嗯?”他的愿望倒是从来没有与她说过。   “其中一个就是你陪我走遍大江南北。我看过很多书,里面都讲哪里很好哪里很美,所以我也特别想去看一看!如今也算是完成了我心目中的‘大江南北’了。”姜如温侧身在她唇上一亲,喜滋滋夸道:“你真好!”   李檬梳理着他的发丝,轻笑询问:“那还有一个是什么?”   “唔,其实是有两个的……”因为它们都只实现了一半。   姜如温双手握住环在他腰间的手,“实现了之后我再告诉你,现在讲出来我怕不灵了。”   李檬只笑他傻,他的愿望,她哪里可能不替他实现?   姜如温点头不语,只顾着乐呵。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暧昧的夜晚。   十四岁的姜如温在卧房画着画儿,紧张又期待着那个说要娶她的人翻墙夜会;她如愿而来,带着青梅与果酒,送了他一幅画,也哄着取走了他的一个吻。   而他也从她那拿走了三个心愿。   第一大愿:他能顺利嫁给李檬,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大愿:他要为李檬生下一儿一女,凑成好字;   第三小愿:有生之年,李檬可以带他看看真正的大江南北。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